然后,朝这边走过来。
苏缈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一阶一阶地上了告罪台。
直到,停步在她面前。
苏缈怔怔地望着他。
心里怀着一点期许。
“刺啦——”剑出鞘。
温源手中握着的这把剑,正是尧光,刚从她手里缴下来的。
他依然是冰冷的目光。
“念你过往功劳颇多,死罪可免。今断你双翼代首,逐出寨子!你可还有话说?”
苏缈无话可说。
她对这一切……她的同类,她的恋人,她降心相从的十年,都无话可说。
冬雷阵阵,狂风过境,将散落的碎玉埋进雪里。
也将,红布吹散,双喜吹裂。
笨重的寨门,这次专门为她开了又关。
苏缈被推进外头的冰天雪地。
温寨主没有杀她。
只是以翼代首,缴了她的尧光剑,算是仁至义尽。
可没有翅膀与尧光的她,要怎样才能在这四处危机的天地间活下来?
这与杀了她有何不同。
苏缈挣扎着站起来。
浑身的疼痛,令她猛吸一口气,冷意直达心窝。
积雪的山道,十分难行。阴寒谷风呼啸刮过,道旁的枯木配合着狂风,摇晃似鬼魅阴森。
苏缈身后的雪地,留下一条蜿蜒的血痕。
双翼被割的痛,和心痛相比,到底哪个更加深刻?
她跌倒雪地,一股酸痛疯涌心间,苏缈终于没忍住,眼泪冲开脸上的血……
也是在这样一个下雪的黄昏,温源向她伸出手,把她带回了长佑寨。
结束她漂泊的,是他。
将她驱逐的,也是他。
幼时眉心留下的伤痕,温源为她刺做红印,化丑陋为美丽。
为她抚平旧伤的,是他。
让她再添新伤的,也是他。
婚期定下后,温源送给她一面护心镜,是他剜下自身的蛇鳞所制。然后,笑着问她要回礼。
用温柔爱护她的,是他。
劈碎她的回礼的,也是他。
他如此的绝情,是真的如其他半妖一般,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还是……
嗤。
苏缈抠住一把雪,酸涩的喉咙发出一声笑。
——还是,这寨主之位,容不得一点瑕疵!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温源舍弃她的时候,绝情又果断。
而她,既放不下心里那点坚守,又舍不下情爱,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属实活该。
如果还能活下去,她一定,不会再这么傻了。
苏缈记得道旁有个山洞。
蹒跚扶着山壁进去,一股气卸去,她终于两眼一黑,倒在一地碎石上。
……
风雪呼啸,从白天刮到晚上。
“咳咳……”
灌进来的冷风呛进口鼻,咳嗽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痛得苏缈满头虚汗。
人也清醒了。
身下趴的是干草堆。她记得,自己分明摔在碎石上了。
抬起眼皮,洞内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脸上有湿湿的感觉,许是在梦中哭过。鼻腔湿润,黏黏糊糊,感觉很糟糕。
她抬手抹了把脸,随着手的动作,薄薄的衣裳顺着肩膀滑落,露出瘦削的背和背上的伤口。
冷。
想要提起衣裳,手肘却撞倒了什么东西,叮当一声脆香。
一摸,很熟悉,是她的小药瓶……不是已经给了那个受伤的人类么。
瓶子轻巧,里头的药已经空了。
苏缈撑坐起来,调整了面对的方向,眼睛终于见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