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说楚辞云本可以一开始就结束打斗，却要被他们揍上一会儿后才出手，她无比确认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自己感受疼痛，来刺激逐渐麻木的内心——楚辞云带着期待与他们动手，却被不争的现实打败——他确实是个废人了。

楚辞云：“……是啊。”

他回答地敷衍，纪堇一蹙起眉头。

突然她松开缰绳，踩着马鞍翻身跳跃，眨眼间便已与少年共乘一马。

纪堇一拥住他单薄身躯，抢过缰绳，唇畔贴上少年冰凉左耳，淡漠地陈述着事实：“你的身体在发抖。”

腰上环绕的长臂以及与后背贴得严丝合缝的身体无一不让楚辞云幡然醒神，他身体僵硬，热意蔓延全身，风似乎少了几分冷意。

他不得不顺着她的话答：“太冷了。冷得发抖。”

纪堇一也察觉到他异于常人的冰冷，无声地催动内力升高体温，拥着他的手臂收紧，纪堇一目视前方，“我看你是身体有疾。”

“现在是我在控马，你最好认真回答我的话。”

不然的话，后果自负。楚辞云无声笑了笑，“你想问什么？”

纪堇一：“我们出城是做什么？这两年你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辞云却再次默了声，纪堇一静静等他开口，视线如鹰般盯着前方，思绪也开始远飘。

她想她是搞不清楚这些聪明人脑子里弯绕的。就像她不知道两年前楚相为何没有深究郡主的诬陷，郡主又为何命杀手改变陈词使那场刺杀平定得悄无声息一般。

此刻她也不知道楚辞云在隐瞒什么。

两人思绪各异，忽然听到楚辞云叹了口气，无奈答道：“到了山顶我再说，如何？”

纪堇一眼神逐渐温和下来，但言：“可以。”

—

“我们来这做什么。”她看着山巅上随强风漂游的细小雪粒，放眼观去，整片山脉都笼罩在一层白色中。

风雪杀过他们衣摆，飒飒作响。

纪堇一回眸看向身侧少年，迎着风她不得不眯起眼睛，而少年却丝毫不受影响，面如冠玉，神色淡淡。

雪花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其下黝黑乌瞳正凝视着山对岸。

又或者说是在看悬崖外苍茫的雪与空气。

听到她的声音，楚辞云终于回过神来。

他淡声：“你知道去年的幽州战乱吗？”

纪堇一点头，不知道他问这作甚。

少年声音温温柔柔，又轻如云烟，他说：“兴武十六年，我在幽州。”说罢他掀起衣袖，苍白的手臂上青筋细延，依稀能看见几道淡去的疤痕，“被北疆人挑断筋脉。”

楚辞云用一种讨论今日雪还下多久的平常语气，陈述这件残忍的事情。

纪堇一僵了几息，之前种种怪异皆得到解释，她难以置信地抬头，两年前明媚阳光的少年身影与此刻重叠，是他，又不是他。

天妒英才，原来神一般的人物也会坠落。

纪堇一眼中掺杂了许多情绪，惊愕地、惋惜地，更多的是心里慢慢涌上地将她撕裂的痛意。她一个外人都为他遗憾不甘，何况是他自己呢？

纪堇一看着面色平静的少年，难以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楚辞云避开她的目光，理好衣袖，转身看向高峭山崖，他说：“我无数次梦到北疆人在悬崖上将我抓回的场景，有个声音一直在我心里怂恿，让我跳下去。跳下悬崖，获得永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可梦里的我始终做不到。”

“它成了我的梦魇。”

“今日是我十五岁生辰，我要亲手斩断我的心魔。这便是我的生辰愿望。”少年回眸，他眸色极黑，肤白胜雪，漂亮幽深得如同一幅水墨画，带着种说不出的固执苍茫之感。

他像一个独行世间的仙人，随时都会乘风离去。

纪堇一几乎是瞬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