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16)(2 / 3)

不言而喻,他很难不想起始皇。

始皇一统六国,正天下,一文字【1】,同轨同度,修长城拒匈奴,何等丰功伟绩,所以他才能将三皇五帝概之为皇帝,自称始皇帝,希盼而后继承者可称二世三世乃至千万世。

可那样雄拒东之六国的大秦,却只有二世,民怨沸腾之景犹记于史家之策。

也许汲黯之言,未必全然无用。

正这样想着,一个精神矍铄满面端肃的老人握着衣摆就跪在了大殿中央,他先是朝汉武帝庄重叩首三次,而后才道:“天音所言言之有据,匈奴之患在当时,民怨之患在万世,请陛下三思用兵之事。”

汉武帝瞬间心头就涌起不悦,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可是想到自己晚年要去见先汉几代帝王之前,还要下个这样的诏书,他又生生地按捺下去了。

而且……天音之言面面俱到,这已是上天之德,若他连这样的明示都视而不见,又怎能贤德御下。

但那个漠北之战……必须打下去!既然能赶匈奴于狼居胥山之外,将此山以北的土地清出一个空圈来,那大汉就没理由不要。

且此战……他一定要抓到那个伊稚斜单于!

汲黯滔滔不绝地复述起战事对民生的损耗,这些话在场众人都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在座的几个将领都在心里无声地质问道,这老头是漏听了天音最开始说的东西吗?两年后的漠北之战,可是大捷!

看陛下那个黑如锅灰的脸色,就知道他又不悦了。

这样看着,汲黯身边又跪下了一个人。

正是冠军侯霍去病,他裹身的大氅已被他取下放在坐榻旁边,整个人穿着冬衣,与战场之上倒是有些不同,只是那面上坚毅的神色,一如往昔。

李广看着竟有些微微失神,他想起了自己二十岁时的模样,也是意气风发的,但,似乎并没有霍去病这样在战事上目空一切的锐气。

朝中偶有人攻讦霍去病的外戚之身,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外戚之身”呢?朝中诸公,纵己身亦有才能,可若无祖宗荫蔽,他们又怎么能那么顺利地身居高位?

至这一刻,李广突然有些认命,上天待众生,终究不是平等的。

霍去病挺直了腰板,肃容道:“臣赞同汲公之见,待漠北之战告捷之后,我朝也应罢兵休养,与民生息,臣昧死拜陛下,愿将漠北之地,并为我大汉疆土。”

不行!

汉武帝刚想骂这竖子两句,有个人却在他之前骂出了口。

汲黯眉毛都竖起来了,他虽然对卫氏贵宠微有不满,可那是陛下的决定,且卫霍二人并非媚主之人,的确是因功封侯,替大汉一雪高祖与高祖后为匈奴所欺之耻。

“不行!”汲黯一本正经,“冠军侯难道未闻天音所说,既要平边,就更得珍重己身,马上日子不是长久之计,胡人所求不过女子与钱粮,我大汉良田万顷,库房之中缗钱不可计数——”

“可胡患不可不平,以血肉饲虎狼不可取,”霍去病毫不畏惧地直视,“天音亦言明,漠北之战大捷,足以重创匈奴,若是我们此次还能降匈奴单于一举擒获,便可分匈奴国为各部,使各部猜疑,如此后世,可永不受袭。”

“那霍将军可能保证擒杀匈奴单于,不使他于天命之下逃脱?”汲黯的表情看上去固执地可怕,令汉武帝的头都在隐隐作痛,“可能保证自己不为军功所迷?不为万世声名所惑?”

汉武帝眼一眯,这老头子是听了天音所说在指桑骂槐吗?

汲黯像是一点都没感觉到宫殿里箭在弦上的紧绷氛围,转过身来又对着汉武帝磕了个响头,“臣万死,还请陛下三思!”

汉武帝简直想拍案而起,汲黯真是愚直顽固得过分!可是看着老翁跪得比旁边的少年郎还要直的身影,他眼神渐渐转为复杂。

毕竟是对朝廷尽心尽力的直臣,不为名利和困辱所扰,太子需要这样的老师。

“汲公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