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平常地假装继续品评棋谱残局:“嗯,放下吧。”
待人放下东西出去,他掷开书卷一跃而起,跳到桌前端详莱西的画。
看到画的内容,裴开霁大失所望。
没有负荆请罪的隐喻,也没有以荷自况的柔顺辩解。
那甚至不能算是一幅画。
盘子上只有两颗黑色石头、一颗白石和破烂布条拉成的弧线,仿佛在说:
看。
这就是我。
裴开霁怒气冲冲地推开盘子,心怀最后一分侥幸拆开了信封。
“世子:你看不到我,因而对我产生诸多或好或坏的幻想,这很正常,也都是你的自由。但我选择如何成为我也是我的自由,我不必背负任何人的幻想。莱西上。”
平直的大白话如一记重重的耳光,扇飞了裴开霁那数封信里文绉绉的刻薄指责,直接打在他脸上,让他浑身发热颤抖,脸颊急剧攀升的高温隐约当真牵扯出了他对疼痛的回忆。
这封信像是被莱西拿着,切切实实地打在了他脸上。
整段话里没有一句指责。
平静而又无所谓的态度已然说明了她对裴开霁的看法:
消停点吧,你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少自作多情了。
裴开霁揉皱信纸,猛地将纸团扔在了地上。
潜滋暗长的阴暗扭曲的怒火悉数调转矛头,尖锐地指向了裴开霁自己。
他狼狈地坐在桌边大口喝水,借以浇去浓郁浑浊的赧色。
然而,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往画盘上移去。
眼睛。
鼻子。
嘴。
他听见了一个没有声音的人对他说:
“这就是我。”
普通、平庸、没有任何特色。
她把最本真的自己展示给了裴开霁。
粗拙的用料升腾为水汽,浇熄了他胸中灼热的怒火。
理智这才回笼。
裴开霁颤抖的手擦过后背,摸到满手濡湿冷汗。
他顾不得这些,扑过去拆那些莱西拒收的信件。
尖锐刻薄的话语放大了隔窗而过的清谈笑语,在明媚日光与书斋间立起一面巨大的银屏。
他像见不得光的蛆虫,任由那些扭曲的墨迹一次又一次碾过他可怜的自尊。
裴开霁知道,这场他一厢情愿搞出来的无声对决中,他早就输得彻头彻尾。
他也想回莱西一幅盐画。
然而他抓起细润盐粒时脑中一片空白,从前读的经史典籍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炷香的功夫过去,眼看要过节日赠画的时限,裴开霁颓然松开指间不断溜走的细盐,让人将这空的画盘送到莱西那儿去:
“这次没有信。”
以防莱西不肯收,他再三叮嘱:
“务必告诉莱府管家,这次没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