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伯清瞧着少年脸上一闪而逝的迷惘,有心探究,又觉这会不是说闲话的时候,才要问其他的,面前少年忽地变了脸色,温驯秀气尽退,眼角眉梢恣意张扬。 薛凌道:“你住口,听我先说。就不知,你想听实话,还是好话?” 沉伯清不自觉被镇住,幸而飞快恢复如常,抖了抖衣襟,笑道:“实话怎么讲,好话又怎么讲。” 薛凌看了眼苏姈如,挑眉笑道:“我曾经有个伯伯,他常与我说,好话胜好刀,沉老大人既问了,那就是好话也要听,实话也要听,那我就好话说在前头。 我为沉元州而来,纵他是个蠢货,奈何时运捧英雄,他现在是个香饽饽。想换个人吧,奈何因霍家一事,西北人心确实许多在他,困难的很。” 光这“蠢货”二字,已然算不得好话,薛凌稍顿,沉元汌怒道:“你.....”沉伯清抬手止住,仍笑道:“你继续说。” 薛凌轻蔑瞧了一眼沉元汌,“嗤”得一声,续道:“沉大人瞧瞧如今局势,这江山,今日姓魏,不知明日姓啥。 现狼烟四起,乱世之间,还有什么比几十万大军在手更令人安心呢。索性是各方你争我斗难停,何不坐山观虎得利。 偏这话,沉元州想不明来,竟让天子无端将他手中兵力抽走一半,现今还被几笔朱墨压的喘不过气。 西北人人有心推他一把,不巧你这满门老小反拖着他后腿,拒旨,无非就是先背个不忠不义的骂名,后事有得改。 可若是你姓沉一脉不幸,尽数横死京中,他就要把不亲不孝的担子也扛上,人死大过天,青史没得修啊。 这还是他抗住了,若是扛不住,那更是鸡飞蛋打。我来请沉老大人,与我一起往北。 咱们占地为王,合苏家之财,北拒胡人,做个无过为功的守将赢千秋事,南奉天子,当个听宣拒调的臣子驶万年船。 不管别地如何,等尘埃落定时,只怕已无力与沉家再战。彼时,大人手上有兵,冠上有名,退可退,争可争。 沉老大人,定会儿孙满堂,君臣人伦。” 她笑问:“这话如何,大人可爱听。” 沉伯清盯着她,薛凌丝毫不怯,郎朗道:“爱听就走,以后多的是日子听。” 沉伯清嘴角笑意渐胜,缓缓道:“你们年轻人,光阴渡的少,总爱听好话,老夫是知天命的人了,虚言...难入耳啊。还请公子,将实话一并告知。” 薛凌噗嗤一声笑,霎时焦灼道:“小人想为西北万千黎民恳请大人,无论如何,即刻动身。大人留京一日,沉将军便为难十分。沉将军为难十分,胡贼便要猖狂万分。 今大敌当前,天子不顾累卵之危,将西北兵力已然抽走半数,若还要换将易兵,十六城焉有完卵能存。 正所谓古来亡者,有亡国,有亡天下之分。国之将亡,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天下将亡,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而今天下将亡,只盼老大人,莫做一君之臣,臣无非当朝,且为万民匹夫,匹夫可吊千秋。” 她是有些恳切:“沉将军,无论如何不能回京。” 沉元汌呼吸急促,似压着怒气,沉声道:“你究竟哪句是好话,哪句是实话?你是谁,敢妄议君臣。” 薛凌偏过脑袋,斜斜撇了一眼,道:“小沉大人分不清,我大可在说些实话,当今天子如何登的基,怎么称的帝,日月照着呢。霍准又怎么死的,黄家是如何没的,神鬼看着呢。咱们这些俗人,可以装瞎,切莫真瞎。 我说,我再等一刻。”她转回头,复看着沉伯清,笑道:“你们不走,莫耽误我回去,还来得及在天子再次调兵之前换个将军。” 话落又瞧与苏远蘅道:“苏家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