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凔张嘴,想问个究竟。前安城节度胡郢无故死于大狱,有七八人证说他临死前曾大喊:“沈元州害我。” 终只是急促叹了声,此案已盖棺定论,胡郢和胡人勾结,暗中送走了羯族小王爷。东窗事发,自知绝无生机,便以死攀扯沈元州。 此刻再问,又能问出什么呢? 沈元州当是他忧心未散,收了戏谑,劝道:“也勿太过挂怀,我看战事短时内未必会起。 今平安二城皆有两万余人马在,兵足粮厚。只要我能将人死死挡在城外,不以战事为由征丁要钱。陛下并非昏聩之人,区区数句谗言,不足为惧。” 苏凔勉强笑道:“但得如此。” 沈元州豪气又生:“待京中局势稳定,必有来日。黄沙打马,斩尽胡儿不肯归。” 苏凔伸手示意先请,沈元州大踏步向前,踏入漫天风雪。 薛凌一路捂着眼睛,作疼痛模样只顾倒吸凉气。周遭再无旁人,李敬思觉得有所怪异,却不好开口问。二人尴尬行至正门口,薛凌方委屈道:“李大哥,我先回去啦。” 李敬思这才略诚心问:“不打紧吧。”他看薛凌捂了这般久,人眼脆弱,真伤了也说不准。 薛凌一扭头,哼哼唧唧上了马车。门帘才落下,帕子瞬间就被掷到了地上。眼框里一点猩红渗人,像是要溢出来。 沈元州竟心细如斯,果真是个奸贼。她咬牙片刻,又嗤之以鼻。心细也无可奈何,沈元州胆敢离开,她就敢让拓跋铣即刻发兵。 战事一起,由不得沈元州不回去。他跑这么一遭,到头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回的快,去的快,没准让魏塱更生戒心。 死局之所以是死局,正是它根本无法解。 只是拖不得了,黄靖愢必须在年十五之前让这蠢狗离京。她喊了一句赶车的老头快些,然城中本就禁快马。何况空中鹅毛翩飞,地面残雪湿滑,哪里能催鞭。 一路上越想越急,到了壑园,薛凌几乎是脚不沾地往自己住处赶,打算换身衣裳往江府走一趟。 恰九九八十一个时辰已满,院里僧人正在收尾,含焉站着寒风中,衣袖摇摇欲坠。见薛凌回来,拭去眼角泪水,戚戚走了几步要过来。 薛凌瞬时记起申屠易也是死于沈元州之手,这等狼心狗肺之徒居然敢坐在那枉谈千秋。当下心头邪火更甚,偏了个身子,垂头绕开含焉,直直进到房里。 幸而永乐公主已走,外头闹腾声大,她进了屋,薛瞑才听见动静迎出来,似有急事要说。走到近处却先愣道:“你眼睛怎么了。” “何事?” 她甚是冷漠,薛瞑回神自己失了分寸,忙垂头道:“白先生交代,沈元州沈大人昨日到了京中,你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你。” 薛凌听了不屑嗤过一声,等这些蠢货的消息,吃屎都赶不上热的。不过这么一打岔,她稍静了些,没再急着往江府去。 走了几步坐到桌前,问:“江府有口信来吗?” “这倒不曾,但送了些花钱来,说是给小姐赏玩。” “拿来看看。” 薛瞑呈过来,是一方木质盒子,里头也不是花钱,而是旧朝废币。名为龟宝四品,乃是王莽篡汉后所作。朝代覆灭,钱币也成了一粒废石。或融于炉火再铸,或像这般,给后人收起来当个玩意。 薛凌看得一眼,随手丢在了桌子上。她不识得这东西,然江玉枫大抵早有预料,特在每枚花钱旁添了注脚。其中一枚,正是元龟钱。 元龟元龟,应该就是沈元州归来了。 这便彻底打消了摸黑去江府的心思,江玉枫既知沈元州归京,只怕已经递了消息,让拓跋铣攻城,根本不用她去催。 这一路急切退去,人突而失了力气一般。呆呆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