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不通鸟语,便无法得知这话正确与否。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未免大多不尽然。尤其是死不瞑目的那种人,苟延残喘时所迸发出来的恶念,佛陀见了应该都不敢念经。 江玉枫当年对霍家是个什么心思,说来复杂,但里头肯定是有佩服在。薛家先是故布疑阵,找人冒充薛凌,真正护送薛凌的人,又全是薛弋寒从平城带回来的亲信。这种情况下,霍家竟然有薛凌潜逃的准确路线。 那一路是颇废功夫,却并没花多少时间在找人上头。虽不可大张旗鼓,霍云昇还是尽可能多的带了人马。每次探得动向,霍云昇也并没瞒着江玉枫。他好几次都听得众人准备埋伏追截,都觉得薛凌死定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死?不过就是刀剑水火。他既对于当年霍云昇扔了一截焦黑尸体司空见惯,自然对着薛凌李代桃僵也能镇定自若。 这些事本也如此寻常,寻常到当年江家都没在暗地里皱个眉以示不忍,就更没心思去猜到底是谁放了这把火。不过你死我活,猜它作甚? 你死,我活。 薛凌既然活下来了,总有人要死的。霍家追的那么紧,价钱出的那么高。见色不忘义,则色不够美,见财不起心,则财不够重。区区一村渔夫,如何能免俗。 可惜这么多银子,未必能拿到手。拿到手了,也未必能过夜。以那些狗腿子的一贯尿性,事后抢人钱财已是起了菩萨心肠,一并害命灭口才是理所当然。 只如今瞧来,是性命终止在了没能拿到钱的那步。江玉枫看向薛凌道:“做的甚好,当年霍家正是从明县处失去了你的行踪。” 霍云昇当然失去了薛凌的行踪,薛弋寒给的路线,是一路到岭南。薛凌年幼,京中已无立足之地,霍家自也猜她多半会去投奔薛家旧友,却不想薛凌绕道,径直回京。 虽路上霍家亦有部署,到底眼线少些。更何况她改了女儿家装扮,霍云昇哪里还能找到人。可这些破事,说出来,也没几人信了。 江玉枫夸的颇有几分真心实意,薛凌稍微松了口气。她当年躲在小山上,将村里境况几乎一览无余,确定是没见到江玉枫的身影。 不仅他,霍云昇也没到过现场。虽说距离远,人脸瞧不清晰,但几位公子哥的衣着服饰和村里人有天壤之别,色彩上就能一眼瞧出不同,是故薛凌断定自己不会认错。 这种事,霍云昇时候应该也犯不上和江玉枫炫耀说自己屠了个村子,所以那场火大概成了个无头公案,甚至薛凌都不知这种祸事在官府如何结案。她不如宋沧能翻阅案卷,就算有,也未必能存到甲库里去,她仅是多有留意明县传闻轶事。 什么也没传出来。 果然江玉枫并不知其中内幕..薛凌并不肯定,却庆幸不已。她强制冷静去端茶碗道:“你们要什么都行,我只要宋沧性命,就算他出狱之后废作白丁也无妨。” “京中众人,你们要送谁上去我都没意见。江伯父能否放我去歇息,等明日信到了,才有精力为瑞王鞍前马后。” 江闳挥了挥手,薛凌便忙不迭的站起来道:“承蒙伯父体恤,若无不便,我找个避风的长廊即可,不牢江少爷费神。” 江玉枫起了身,道:“随我来吧,府里客房常年备着,你以后长住也方便。” 长住.....薛凌要笑,却什么也没说,跟在江玉枫身后出了门。又是七拐八拐一段路,屋里收拾倒是雅致干净,薛凌毫不避忌,进了门,便直直往床前走,临近了恍若脱力般正面扣在床上,咕哝喊江玉枫:“带山门。” 江玉枫退的悄无声息,倒是关门的“吱吖声”在屋内回荡了好久。薛凌手移至胸口,感受到一颗心还在狂跳,似要蹦出胸腔。她无法凝神去听门外动静,也就不能辨别江玉枫走了没,故而不敢大声喘气来缓解这种紧张感。 哪里是怕江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