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都褪尽了。
挽媱狠少见她发作地如此剧烈突然,匆匆嘱咐备水,让人去取慧明准备的药炖煮。
萧意欢如今头疼发作没有安神香的舒缓,头疼之余身上还犹如万蚁噬骨,着实痛苦难耐。
她泡在浴池里,额角青筋浮起,几乎疼到听不见挽媱在说什么,只能感受到滚烫的药汁源源不断被加入到身侧。
于是她挣扎着伸出手抓住蹲在自己身旁的人的手腕,力道极大,开口唤了一声:“挽媱!”
萧意欢鲜少这么叫挽媱。
见她此番狼狈的模样,挽媱眼睛一眨,几串泪珠毫无预兆地滚下来。
“殿下莫怕。”她贴在萧意欢耳边声音有几分哽咽:“奴婢守着您呢,不会叫别人瞧见。”
从萧意欢小时候到现在,挽媱已经这样守了她许多年。
挽媱不是宫中分给萧意欢的宫女,她是在一年仲夏雨夜,被萧意欢亲自带回去的。
她那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她幼年遭逢大旱,家中有一个弟弟,爹娘送她送入宫换些银钱。
遇到萧意欢的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空气中一片潮湿的闷热。
她不小心摔了掌事姑姑一盒快要用完的胭脂,掌事姑姑便要她赔一盒的。这本来没什么,可宫中东西实在昂贵,她的月钱又都寄出宫交给家里,实在是没钱赔付胭脂。
那掌事姑姑也是个会磋磨人的,将她领到门外罚跪,跪在铺着石子凹凸不平的宫道上不许起来。
滂沱大雨淋得她睁不开眼来,只能跪在地上,低着头听见那掌事姑姑突然没了声音,停了叫骂。
“抬头来。”
她听见一个内侍尖细的声音,便浑浑噩噩抬头朝着来人看去。
方才还嚣张万分的掌事姑姑已经颤颤巍巍跪在一旁。
而在那一顶华贵轿子上,漂亮的像小仙童的元昭公主垂眼看向她,问道:“你犯了什么错?”
她实话实说:“我打碎了姑姑的胭脂,却没有钱赔给她。”
“你的钱呢?”
“给爹娘了。”她回答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家中还有一个弟弟。”
后来她才知道,那一天皇帝已经为公主选了一批宫女。可公主一个也没留。自己满皇宫转悠,见到哪个顺眼便将哪个带回去。
公主将她带回宫,她感念公主恩德。从一个粗适丫鬟开始,她凭着加倍的勤勉,一步步做成了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
这么多年来,面上虽为主仆,她却私心地将殿下看做为自己的妹妹。
挽媱伸手紧紧搂住萧意欢的肩膀,防止她抓伤自己,又应了一声:“殿下,奴婢在呢。”
萧意欢凤眼里一片茫然,听不见挽媱说话的声音便又抓着挽媱喊了一声。或许真的是痛极了,她这一下声音里竟带了些闷闷的泪意。
挽媱一下子听出了里面埋藏极深的恐惧。
在怕什么呢?
怕头疾无法痊愈,还是怕有一日因为安神香形销骨立,不成人形?
挽媱摸着萧意欢滚烫的额头,心中悲意止也止不住。
老天既然给了她的殿下如此尊贵的身份,为何不曾给一点怜悯,要叫她的殿下日日挣扎于过往地狱,不得超脱。
这一次头疾发作,萧意欢疼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平复下来时已经没有一点力气,靠挽媱给她换了衣服,搀扶到床上,拿着细布为她擦拭干净长发。
萧意欢的嘴唇未涂口脂,显得有些苍白。
她闭着眼,一会想着萧南荀说的话,一会儿想到萧贺川,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殿下。”
挽媱声音放得轻之又轻:“奴婢让慧明法师重新做一份安神香吧?”
萧意欢依旧闭着眼,缓缓道:“你让他加菩提木,可也是怕本宫毁于阿芙蓉?”
挽媱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