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看清楚她的样貌,米娅女士努力收敛自己的表情,一丝不苟地收拢裙摆向她行礼,“如果您是想要寻找领主汇报事情,实在抱歉,领主现在正在自己的卧室里昏睡不醒。”
没来由的,周浅忽然觉得自己心中一空,那处空洞里有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冻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否去看望他?”时间仿佛是经过了一会儿,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脑子和声音。
“当然,您不在的时候,领主似乎一直在等待您的到来。”米娅女士点头说道,“领主现在歇在书房旁边的卧室,这段时间他的身体情况变坏,每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不得不将自己歇息的地点给搬到了这里。”
这样的说法更加重了周浅心中那种难言的慌乱,她匆促地对米娅女士点了点头,便加快脚步朝米娅女士所说的卧室走去。
腿,仿佛已经不是她自己的,它们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在她的头脑空白之际凭借本能带着她找到目的地。
一室安静。
两位侍女正在卧室里无声地使用酒精消毒,躺在床上的人看上去似乎又瘦了,就连眼窝都有些凹陷了。他双手交叠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仿佛只有鼻端那点似有若无的呼吸才能昭示着他还活着。
她体内的冲动让她很想不管不顾地坐下来,握住他的手感受他的体温,仿佛无处不在的理智又让她感到自己仿佛超脱了这具躯体之外,分外清晰地看穿了自己的失态,慌乱,隐忍……
周浅痛苦地微微闭上眼,最终,她只是在他的床边坐下来,怔怔地看着他的脸,沉默不言。
她已经习惯了在某种超出理智范围内的情绪出现之时便进行自我审视,早已感知到自己心中那份愈演愈烈的不舍情绪。
可是,如今的她又能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向他表达自己这份难言的心情呢?
是下属?是朋友?还是,她其实真正在期待着的是……一些他或许不会给她的,别的什么?
周浅垂下眼,心中五味杂陈。
“啊,你来了?”一道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复杂而汹涌的思绪。
周浅抬眼,果然看到那个方才还在沉睡的人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凝视着她的目光一如往常,温柔含笑。
“嗯,我回来了,领主。”周浅忽然觉得自己喉中发酸,有种控制不住便要决堤的泪意,伸手扶他半坐起来,在他身后放了几个软垫。
“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说了,”兰德尔·梅林用有些飘渺的语调轻声说道,“以后不必叫我领主了,也不必对我称您,我更希望你能够叫我的名字。”
周浅顿住,她微微张口,却半晌都没有真正说出什么。
她当然知道他的名字,却一直像维持自己心中的某种奇怪信念一样,坚持着称他为领主,像是要借由这个短短的称呼将自己钉在原地。
“……我还以为,我在你心里至少能够算作是个朋友,莎法尔。”略带着叹息意味的声音传来,他也没有继续客气地给她加上敬称。
那一刻,某种莫名的慌乱几乎要将她强撑起来的所有伪装全部击碎。理智在她脑子里亮着红灯,警告她再往前一步就很有可能所有和他相关的事情都将超出她的控制,但他凝视着她的目光却又像是已经看透了她那层濒临碎裂的冷漠假象,直直的看进她那颗为他而悸动的,茫然的内心。
“我……”再开口的时候,周浅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它不停颤抖着,几乎无法发出任何成调的声音。
如果她真的那样叫了他……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双唇却早已被她抿得发白。
“玩家和……不会有未来……对吧?”
良久,兰德尔·梅林听到一句仿佛是被她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