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复有些尴尬,把他送出大门后,回来对李谕说:“疏才啊,卫先生是真的喜欢中国文化,他还专门写了一本《中国教育议》,要我来翻译。”
日本人自然是想借袁世凯想要复辟的心理,表示支持,利诱他同意。
李谕说:“醇王府的管家要卖几幅唐宋元时期的字画,全部出自《石渠宝笈》,价值连城,最令人不快的是他想卖给日本人。”
“正好,你陪同我去内廷吧,”孙宝琦道,“那里不同于已经归民国所有的前朝,比三大殿还要难进入,已经算作皇帝后宫。”
李谕说:“如果觉得不好处理,可以‘偷偷’地公开到报纸上,让日本人面对舆论压力。”
“敢这么斥责洋人的人,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严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怎么,你知道?”严复问。
李谕说:“想搞中国教育,还得中国人自己。我觉得蔡元培先生从德国回来后,要比一个德国人更懂。”
“日本人?”严复严肃起来,“确实要重视。不久前,外交部孙宝琦总长告诉我,日本方面通过新任公使日置益突然递交文书,列举了多达二十一条要求,每一条都堪称盛气凌人,毫无底线。”
“见他干什么?”严复感觉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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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西琴气鼓鼓道:“我还知道一句中国话,道不同不相谋!严复先生,我先告辞了!”
严复说:“孙总长有同样的想法,只盼届时英美可以出手斡旋。”
袁世凯因为“二十一条”和复辟导致大半生所作所为全部付诸东流,但此后顾维钧等人却发现了日本人的百密一疏。
李谕说:“我在想如何见到醇王。”
李谕摊摊手:“尽可能拖吧。”
在欧美同学会成立的时候,李谕就见过孙宝琦。
“真是太幸运了。”李谕说。
心想,自己上辈子去过好多次了。
但此时确实不同彼时,内廷中随处摆放有大量货真价实的宝贝,多到太监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去。
现在内廷是個独立小朝廷,孙宝琦作为民国外交总长,要时不时联络一下感情,不管怎么说,逊帝对满洲还是有影响力的。
由于保和殿北边用高墙挡住,众人从紫禁城北门,也就是神武门进入。
这种入宫方式对李谕他们来说没什么影响,但对于皇亲国戚来说简直就像侮辱,所以能不进出就不会进出。
迎接他们的是内务府大臣世续:“诸位,皇上正在毓庆宫读书,大家随我来吧。”
到达毓庆宫后,孙宝琦首先进去向溥仪鞠躬道:“皇上万福金安。”
一旁的梁鼎芬突然跳出来,指着孙宝琦的鼻子骂道:“你是谁?你是哪国人?”
孙宝琦一愣,没有接上话。
梁鼎芬接着说:“你忘了你是孙诒经的儿子!你做过大清的官,你今天穿着这身衣服,行这样的礼来见皇上,你有廉耻吗?你是一个什么东西!”
“问得好!你是个什么东西!”另一位遗老劳乃宣也来劲了。
孙宝琦张张嘴,淡淡说:“不错,不错,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
真是无语,在外头受日本人的气,在紫禁城内廷还要受遗老的气。
果然民国时期最不好当的政客类型就是外交家。
李谕和梁鼎芬有过好几次见面,梁鼎芬此前是张之洞的重要幕僚,但大清灭亡后,却坚定地要做“孤臣”。
几年后,梁鼎芬做了溥仪的老师。
他现在是小朝廷的“崇陵种树大臣”,专门负责给光绪的崇陵种树。这个官听着有点意思,而梁鼎芬一干就是三年,竟然种了数万棵树。
劳乃宣更是遗老典范,发誓不做民国的官,张勋复辟时跳得异常欢。
李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