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声地问顾先闻怎么了,他没有回答我。
他似乎头痛得很,紧闭着双眼,一手攥紧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额头。我能看到他额间的冷汗,还有他冒着青筋有些颤抖的手。
我抿抿嘴,只能将他扶到床边,让他坐着稍稍歇息。我甚少见他这么难受的模样。
顾先闻很少生病,就算难得病倒也少有唤人照顾,总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吃药等待痊愈。他估计是不愿被人看见脆弱的模样的。
我叹口气,打消唤佣人上楼来照顾他的心思,拿着他遗漏在我房间的手帕走进洗漱间,打算用热水浸湿帕子来给他擦汗。
我没有选择两个选项框中的任意一个。
我想成为“欢欢”,得到他们的爱怜。但我不愿做谌欢不会做的举动。我要堂堂正正地做谌欢,即便万人嫌,也不要冒充着旁人生活。那不是我想要的。
热水哗啦啦地从洗手台的水龙头流下,没一会儿就浅浅得积在台里。我低头试着水温,又兑了一小些冷水,细细地揉搓帕子。
恍惚间觉得有人在看我。
我抬起头,透过明亮的镜面望见身后的顾先闻。金丝眼镜在强烈的灯光下透出些冷光,我看到他一双锐利的凤眼布满通红的血丝,像深夜中的孤狼紧紧地盯着我。
他的状态看起来非常不对劲,焦躁如暴风前夕。
我借着镜面的反射与他对视,打破这无声的暗流。“你还好吗?”
顾先闻没有回答我,他皱着眉靠近我,高大的身子快要贴上我。在镜子里看,他几乎要把我困在他肩背的范围里,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狂躁的荷尔蒙。
我微微错开一步,避开他的接触。
他霸道地将我背对着他的身子扭转过去,面向着他,迫使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很不对劲,他的体温比我想象得要高很多,堪比火炉。
“你发烧——”
“是你吗?欢欢?”
我与他同时开口,将要脱口而出的关怀噎在喉间。我沉默一瞬,开口:“不是。”
“我是谌欢。你们口中的那个欢欢走了。”
我的话任是谁听了或许都会以为我神志不清。但我知道,他们都知道我在说什么。我那精明而冷淡的家人们。
顾先闻沉默了。
水龙头仍在不断地哗啦流水,水流已然漫出台面,打湿我靠在洗手台边的后腰。裙摆被打湿,像在大哭一场那般止不住地往下滴着水珠。
我实在不愿再与他纠缠,却被困在他双臂筑起的狭小空间内。
顾先闻抬手越过我,去关那不停流水的水龙头。失去水声的洗漱间,一时之间只剩下他与我的呼吸声。
“半年前,你做了什么事?”他的手劲很大,箍着我的下巴迫使我不转移视线。
没想到他这么敏锐地感受到时间点正是半年前。
明明手腕处已然光洁无疤,我却做贼心虚地将手背在腰后。他反应极快地察觉我的动作,将我的手交叠着禁锢在身后的镜面上,观察我的腕处。
“你想死?”顾先闻的语气冰冷。
我默不作声。
他见我垂下眼帘,嗤笑一声,抓着我的肩将我转了一圈面向镜面。
“看不出来啊,谌欢,你不是当顾家大小姐当得很开心吗?怎么就舍得去死呢?”
我开心什么?有什么好开心的。
我冷着脸,不去应他。
“仗着顾家的名义逍遥自在这么多年,谌欢,怎么也不想着回报回报顾家,就寻死了?”
他的声音贴在我耳边,冽如寒冰。
“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别以为可以自作主张。谌欢,别想逃出顾家。”
我忍不住抬起眼皮,去瞟他赤红的双眼。
没想到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恶狠狠地按着我的头往溢满水的洗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