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迷底之终点(4)(1 / 2)

“然后呢?”

怀里的风岚久久没有出声,仿佛仍陷在阿舞的记忆里无法自拔。鲸脂烛的苍蓝幽光在她脸上映出深浅交错的光影,她眼中亦有焰心萤火似的倒影,恍惚望去,竟有些许悲天悯人的感伤。

风岚这次被拖进幻觉失去意识的时间比上次要长,大约是有过经验,鼬并没有像第一次那般方寸大乱;相反,他的愤怒更胜于担忧:每次共情之后,风岚的精神状态都肉眼可见地消沉,即使她的坚韧与顽强恰如其分地掩盖住了幻境中带出的负面情绪,可那些异常终究瞒不过心细如发的鼬。

他愤怒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风岚一点一点地被别人的痛苦悲伤掌控。

而风岚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的状态。事实上,她更庆幸自己那不可名状的特殊性,让她得以以「共情」这种方式,从徘徊在这无人问津的废墟里的残留执念中,窥知那一场悲剧的始末。

她偎依在鼬的臂弯中,仿佛躲进了最安逸的避风港,在飘摇的风雨中岿然不动如山,温暖而舒心。她低着头,看着怀里抱着的带带子,或者说,阿舞。鬼娃娃已褪去了如自卫的刺猬般狰狞的表情,回复了市松人形最初可喜的笑脸,只是她的眼角却不停地流下泪来。

她只能笑着哭泣着,连悲伤的表情也是奢求。

“阿舞的父亲没有骗人,他的确是想救阿舞。”风岚垂着眼低头看着阿舞,慢慢地帮她擦掉了眼泪,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娓娓道来,“那是一种秘术,能把死者的亡魂从彼世召回人世,再附着在准备好的载体上,这样的载体叫做「器」。和灵魂适配性最高、最理想的「器」自然是死者生前的身体。”

她的目光有些失神,顿了顿才道:“可是尸体跟活人毕竟不同:僵化与腐坏,便是两大致命的缺陷。因此,经过特殊处理的人傀儡,便成了这个秘术成功的关窍。”

“所以,去世的阿舞才被父亲制作成了傀儡。”鼬了然,接着风岚的话继续说下去,“而她的母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丈夫单纯地丧心病狂,用女儿尸体来完成他对极致艺术的追求,对不对?”

风岚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又摇了摇头,斟酌道:“是,也不是……”

也许良子夫人冥冥中也察觉到事情另有隐情,可是,那又如何呢?长期以来被丈夫冷落与忽视所累积的不满与怨恨,随着女儿的去世而彻底爆发,击溃她的理智,任由情绪信马由缰、走向极端。她不想问、也不想听丈夫的任何解释,只固执地坚信着自己臆想中的一切。从而用最愚昧惨烈的手段,不分敌我地报复着一切,发泄着自己的怨忿。

鼬微微咀嚼,亦懂了风岚的未尽之言。他没有再深究,只问道:“之后呢?我猜测,复活阿舞的秘术应该是失败了吧?所以,这座宅子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阿舞才会以这种方式留存于世上。”

风岚沉默着,思绪回溯。

……

古老的底下圆形祭坛上刻满了不知名的咒纹,从石质平台的底部开始向上蜿蜒,交织汇聚又分道扬镳,此呼彼应形成复杂渐变的神秘图样,一眼望去若被疯长的野藤缠生缚束,无端产生扼喉般窒息的苍凉与荒芜。十二支鲸脂烛绕台而置,幽蓝的光交相辉映,炫然明亮驱散了其本色的阴森,糅合成如月白色的浅淡靛蓝,清辉皎皎,顾影成云。

市松人形被放置在了祭坛的一侧,从她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全景。风岚听到了古老的唱诵声,每个字符与音节皆似曾相识,连接组合一起又不知所云。

阿舞的身体就被平放在了祭坛的正中,素白的和服不染纤尘,绯红的袋带迤逦拖曳,红白撞色,极是醒目招摇。摇颤的烛火明灭,映得她面容栩栩,鲜活而生动,仿佛下一刻便要起身抬步、走下祭台。

祭台正对着的石壁前方伫立着一座高大的鸟居,后面是镶在石壁中的一扇双开大门。门上及鸟居周围都栓着注连绳,上面坠着白色的御币。

不知是否是咒语的驱动,紧闭的大门后黑气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