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夜色里,楚如攸似是在同谢怀瑾说着些什么:“谢怀瑾,我知你素喜自由,不愿被困在方寸棺椁之中。在南理的那段时光,仿若大梦一场。如今,所有人从我身边离开,我又是孤身一人了。所有人都让我坚强,让我好好活着,可你们才是真残忍……谢怀瑾,那日你问我何时归,现在走慢些,等等我,可好?”
拖着踉跄的脚步,楚如攸拿起烛台点燃床帐。看了一眼蹿腾而起的火光,又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谢怀瑾,楚如攸靠着墙平静的闭上双眼。
“闊儿,对不起,原谅阿姐先走一步……”
恍惚之间,楚如攸似是听到有人破门而入的声音,只是她太累了,也不愿去想是谁会不顾生死在烈火之中将她救起。
本以为,谢怀瑾离开后,楚如攸能够依靠的人只剩自己,她便能陪在身边,与你一同孤注。只是魏安没有想到,她会放下对楚闊的责任,会真的去寻死。
“他死了便死了,可为何你竟也不想活了,楚如攸,他在心里竟占如此份量?那与我的交付又算什么?”魏安在火光之中一遍遍自问,直到发现她后,说的却是违心狠话,“楚如攸,你若敢死,我定将你所有在乎的人折磨遍。我定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敢……”
狠话不过是伪装后的软弱,想她看见你的软弱,又害怕她看见你此刻的软弱。
梦中。
启元十六年,也是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楚如攸和她的景年哥哥躲在一处破落庙宇中。本以为会安然度过的夜晚,却因一对前来避雨的中年夫妇横生出变故。
恰逢灾年,生存艰难,有些人便动起了拐卖幼童的歪心思。像景年这种少年他们是很少打歪主意的,但楚如攸这般年岁的孩童却是他们最满意的目标。何况楚如攸不但是个女孩子,还生得极为乖巧,定时可以买个好价钱的。
只是这两人在动手之时未料到景年早已对他们有所防备,但他毕竟年幼又受了伤很快便在打斗之中处于下风。也许是上天给了眷顾,在那妇人将楚如攸抱起时,那男人却踩着烛台滑倒,后脑勺磕在了佛像的底座,一命呜呼。而后,那妇人发疯般掐住景年的脖子,挣扎之间,景年抓起地上的烛台砸向那人的脑袋。一遍又一遍,滚烫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佛像上,楚如攸目睹着一切,恐怖至极。偏巧,这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模糊光影之间,楚如攸将景年溅满血渍的脸与那尊佛像关联在一起。
这件事让楚如攸大受刺激,加之后脑本就受过伤,所以她便将与景年有关的记忆忘了个干净。只是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悄无声息?譬如,再次遇到魏安时,会受本能驱使,惧怕他,远离他,可与他发生联系时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旧梦一场,楚如攸从恐惧中醒来。如她所料,她还活着,守在床旁的人是魏安。过往年岁里,他一次次救她于危难时刻,是真。可他设局诬她父亲,将她双亲杀害,也是真。太子阖府数百条枉死之人的恨,亦是真。
泪珠不觉间自眼角滑落,楚如攸阖眼强忍悲切,“父亲,如攸该如何抉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勇气手刃杀父仇人,更没有办法自我麻痹继续与他相安无事的生活。如同身陷沼泽,无处可逃,越陷越深,不得解脱。
无法面对如此绝望的楚如攸,魏安只能继续将头埋进臂弯装睡,可心脏一寸一寸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楚如攸对他的恨意。
终归还是无法自欺欺人,昏暗光影中,魏安轻拭楚如攸眼角的泪痕,“楚如攸,好好活着,才能继续恨我……”
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计划之内,唯独楚如攸突然的出现在大殿之上,你不曾预料。你以为可以将那些杀戮与算计都瞒过她,让她永远都看不到残忍与背叛的本质。她本心境澄明,却终因自己染上污秽。
走出房间,魏安连夜召见了刚回京的顾修,很奇怪,你本看他不顺眼,却独独在那夜因为楚如攸与他说了话。也许是明白楚如攸真正心之所向之人是谢怀瑾,自己与顾修皆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