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魏府茶室,魏安着一身玄色襕袍静坐在那里,茶汤飘着热气,窗外飘着细雨。若不了解他,不清楚他的手段,眼前的这个人便是一个完美的儒臣形象。便是简单的坐在那里煮茶,也能使人联想到那文人风骨。
“大人,蜀都那边已经启程。”庆云单手握刀站在茶案对处。
魏安纤长手指摩挲着早已喝空的茶盏,良久,红唇微启。
“真是春寒料峭!”
听见自家大人这样说,庆云也顺着魏安看的方向向窗外望去。分明刚才还觉得暖和的茶室此刻竟觉得冷冽无比,这么多年跟在大人身边的庆云直觉京都近来定要不太平了。
在庆云将消息带给魏安时,楚沐一家已经行至山南道洞庭湖附近。一路上所见的场景并没有如同父亲讲学时所说那般安宁,百姓也没有各安其所,反倒是时不时的遇到流民。自己家虽倡行节俭但也有几件厚实的裘衣可以御寒,可沿路见的流民连一件纸衣都没有。他们大多是穿着单薄麻衣,或破烂草履,亦或赤脚行路,举步维艰。
“父亲,可否把我们的衣物和银钱分一点给他们?”楚如宁柔柔的声音传来。
“是啊!夫君,你看那孩子和咱们闊儿一般大,着实可怜了些。”母亲和长姐都是信奉佛教的人,心性善良自是见不得这些苦难。
就在大家顺着母亲指的方向看时,楚如攸却将幕帘放了下来。
“父亲母亲,不可。”
“攸儿,为娘平时怎么教你的,现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楚夫人懊恼的摇了摇头,开始后悔这些年对二女儿疏于管教。
“母亲,女儿并非是要见死不救。如今这条道上有许多流民,若我们分发衣物钱财这些定然会引起哄抢,到时我们一家人恐有危险。”楚如攸对母亲的责备不怒不恼,娓娓道来。
“那攸儿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呢?”楚沐平静的看着楚如攸,示意她可以不顾虑母亲说出自己的看法。
“他们如今最缺的便是衣物和粮食,不远便可以进城了,城里有官府的义仓,所以粮食问题我们不用考虑。那么我们可行得快一些,提前通知官府赈灾,再留几位家丁在城门口分发御寒衣物和热水。我们一家的力量是很微小的,所以父亲可以动员当地的一些学子和富商捐赠衣物。这样,我们既做了事也留了名。”
楚沐看见眼前的二女儿是欣慰的,可欣慰之于又不免生出忧虑来。
“跪下!”父亲的严声呵斥吓得楚如攸连忙下跪,她从来没有见父亲发这样的脾气。就连一旁的母亲也久久没有缓过神来,长姐更不敢说一句话。
从前楚沐见楚如攸作男子打扮偷偷跟着自己去州学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觉得二女儿的性格不似大女儿,他应当是因材施教。可现在听见攸儿的一番话,他突然有点后悔了,后悔将功名的那套教予她。
“夫君,马车晃,攸儿一个女子怎么受得住。”楚夫人说着便要去搀起楚如攸来。
其实楚如攸是受得住的,毕竟之前也偷偷趴在窗台外面听父亲讲学便是大半天。教室后面的那石头跪起来可比马车硬多了,她在意的是父亲为什么不认可自己。
进城的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更没有人再提一句关于流民的问题。可捂住了嘴并不代表听不见,看不见,感受不到。
到了客栈后楚如攸便一言不发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气。在学堂里父亲分明说过,读书的人追求功名没有错,人有欲望更没有错。凡事只要坚守住底线,功名便是自己手中为民办事的利刃。可楚如攸怎么想都不明白自己的哪一句话触及了父亲的底线。
终是车马劳顿,楚如攸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似是在梦里,楚如攸听见了父亲的叹息声。
“攸儿,吓到了吗?教你的那些大道,如今父亲竟然有些后悔了。那些理想中的道,如今连男子都行之不易,然你一介女子行之又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