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活在极致的痛苦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无尽头。这比世上任何酷刑都要绝望。
池晚混不在意地轻笑:“你紧张什么,我又死不了。”
“你别这样。”燕忱的手都在颤抖,扶梦许久都无法复归于原处。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江怀渚短暂地出门,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每次燕忱都是趁这个时间,偷偷溜进来看望她,到现在都没有被江怀渚发现。
燕忱连忙问道:“你……想要什么,下次我为你带来。”
池晚偏偏问:“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明明这世上有许多是燕忱无法做到的,但他终归点了点头。
“我没什么想要的。”池晚摇头,在沉默中过了片刻,她又道,“柜子里有新的衣服,能为我拿一件么?”
燕忱打开柜子,里面有几件干净的门服,他拿出最顶上那一套,递给池晚。
池晚哆哆嗦嗦地给自己又披上了一件衣服。
身上斑驳的血迹被遮住了,还要过一会儿才会洇透。
“燕忱。”她抬眼望着他,眼中似有轻快的笑意,“能不能抱我一下。”
“好。”
他走过去,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他没有去探究这个拥抱背后的含义。
她有时觉得冷,这样的拥抱也有过几次。
估算一下时间,半个时辰过去,江怀渚怕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若被江怀渚发现,他恐怕以后不能再来。
燕忱该走了。
池晚道:“还请麻烦你一件事。”
在她走火入魔以后,燕忱几乎对她是有求必应。
她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渐暗,夕阳几近落下。唯余的几丝光线打在她的侧脸,带着几丝落寞。
“能帮我点一只灯烛吗?晚上天很黑,我不想一个人待在黑夜里。”她舔了舔唇,“最好用炽焱火种,这样便不会像普通灯烛那样容易灭,还可以等到你下一次过来。”
这里其实有一个致命的漏洞。但他没有注意,留下灯烛便意味着有人来过,江怀渚怎么可能会不起疑心。但他满心只想着,池晚怕黑。
燕忱捏了一个漂亮的火诀,炽焱火种燃起不会熄灭的火焰,将室内照耀得更加明亮了些。
他走之前,望见她的眼睛。像是秋天微凉的雨,打得树叶花叶零落成泥,带来一股萧瑟之意。
但今天明明是五月……五月廿七,盛夏之时。
燕忱轻轻带上了门,她听着他的脚步渐渐远去。
直到足够远。
直到他走下那座小山。
她用尽自己全身的力量,缓慢爬到它的旁边。
人死以前,大抵都是这样没有尊严,若别人看见了,也想不到这便是昔日如雷贯耳的云琼上君,此刻竟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妪,如此可怜而迟缓。
她推倒了灯烛。
火势极快地席卷,先是床铺,后是帷幔,又是地板,没过多久,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在浓重的烟雾和滚烫的热气里面,听闻一声不甘又解脱的笑。
陷入火海的,不只是少女残破的身躯,还有从未宣之于口的喜欢。
恐是无法再见了,燕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