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了,程州谨渐渐想起一些事。守门人还没有联系他,不知道婺州那边情况怎样,他得赶紧离开这儿。
他转身拱手,算是向这位姑娘道别。
“枕了别人的膝头快一个时辰,一句话不说你便想走?”姑娘挑眉,眼神带着愠色。
他虽是无心,但也觉得这样不好,稍加思索后低一低头,不咸不淡地留下一句:“谢谢,抱歉。”
再看她一眼,裙上绣着叶子,头上戴着红色绒球花,怎么看怎么眼熟。
“……你是刚才那棵树?”程州谨诧异道。
“你说呢?”她不答反问,脸上笑意不减。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问:“你是妖?”
她摇头。
“那你是什么?”
“精灵。树的精灵。”
程州谨若有所思。在各大种族中,花草精灵自成一族,因灵力较弱可以跟人共处同一个世界。
“问完了?你问了好多,也该我问你几个问题吧?”她说,程州谨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程州谨迟疑了一会儿,想精灵没有去其他世界的能力,告诉她也无关紧要,便答:“程州谨。禾、呈、程,川字多三笔的州,谨慎的谨。从另一个世界来,往另一个世界去。”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开门声,“程州谨,走了。”守门人在他耳边说。
他留一句“我先走了”便立刻转身往门那方去。
那姑娘急了,提起裙摆追他:“你等等……”
程州谨在门前站住。他回头,她也停在原地。
天上,染了金边的云层开了一条缝,露出天空纯净的蓝。蒲公英的花絮还在半空悠哉,飘荡在她身侧,装饰了她披散的长发。
微风轻轻撩动她的衣裙,她扶一扶发丝上沾着的蒲公英,不好意思似的低下头看一眼自己的鞋尖,再抬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她移开落到程州谨身上的视线,勾起一缕碎发别在耳后,“我叫悬铃,悬挂的悬,铃铛的铃……”
她的声音轻得像微风吹过,在程州谨心上泛起一层层涟漪。他愣愣地点头,转身走进门里。
门外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地远了。
悬铃,应该是树的名称。悬铃。程州谨在心里默念。知道名字了又怎样呢?一面之缘罢了。看她一身长袖长裙,和他不止隔了一个世界,更是两个不同的时代。他劝自己不要有多余的念头,紧顾眼前。可思绪还是飞远了,乱成一团。
到了。他收回脚,低头看见毯子上有个东西,他走出门,借着门外的光看清了——是一支球状花的发饰,她头上那朵。
“哟,去哪儿浪了?”络石的声音点醒了他。
抬头,一张圆桌围坐着四个人,八双眼睛整齐地盯着他。程州谨忙把花收起来,对四人好奇的目光,他面上风平浪静。环视四周,木床布帐子,圆桌托盘里摆了茶壶杯,应该是在客栈了。
程州谨一撩衣摆在赵繁络旁边坐下,倒上一杯茶问:“周围都查过了?有没有歙砚的消息?”
无人应答,一片沉默。程州谨觉出几分奇怪,一想,司南和地图都在他身上他们上哪儿找歙砚去?他垂下眼睛,借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络石看他的表情,心下了然,暧昧地笑着问:“去会姑娘了?”
程州谨端茶杯的手一滞,放下茶杯,若无其事道:“你想多了。”
“那刚才你手上拿的花哪儿来的?”
“捡的。”
州谨表情没有变,但他闪躲的目光暴露了自己的心思。络石邪笑着对商陆使了个眼色,用眼神告诉他:看见没,我就说这小子在装正经。
一向喜作壁上观的商陆难得直言:“是怎样的人间绝色能入了程大公子的眼?我倒是很想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