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县。
寒冬季节,羽毛凌乱的老鸹栖在枯树上,哑着嗓子聒噪。
树下是刚开张的猪肉摊子,一群人挤在摊子前等着买肉,衣着单薄的年轻女郞拎着篮子垂手而立,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她抬手抚过肩膀,被雪洇湿的衣料转瞬恢复干燥。
她身后是两个老夫郎,一边缩脖跺脚一边窃窃私语。
“谢家那走失的小儿前些日子被送回来了,你知道吗?”
“回来了?啧啧,那孩子走丢有半旬了吧,谢家赏金都给到两百两了,真是福大命大。”
“可不是,回来以后一直嚷嚷着有神仙,那两百两银子也不见有人领,县令都带人去看过了,荒郊野岭的,这老大的雪,连个鬼影都没有……”
“啊呀,这可就邪乎了!救人怎么不领赏钱?”两个老夫郎啧啧作叹,交谈内容从谢家小儿诌到村里的寡夫郎。
女郎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将身后话语悉数听进耳朵,谢家小儿那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浮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正思索,便被人推个趔趄,“往前走啊,不买别挡道。”身后夫郎急急催促。
女郎好脾气笑笑,上前一步。
“好俊秀的女娃子,不是这边人吧,还是刚搬来的?来点什么?”屠户手上磨刀,抬头扯嗓子问女郎,这一抬头,手上的动作就停住,这女郎她没见过,乌发雪肤一身白裳,像要被这冰天雪地吞了去。
端得一副谪仙模样。
前来买肉的众人正无聊,便顺着屠户的话看过去。
桃源县地处偏僻,传说是处战场,一到夜里便有阴兵过路,起夜时常能听到鬼哭狼嚎。一代又一代,这地方越来越穷,几十年都不见得有一两个模样俊秀的。
那女郎好看的扎眼,果真是个芝兰玉树的!当真稀奇,怎么方才她们没注意这人。
“是,刚搬来,要一条五花,若有大骨棒,烦请也来两根。”女郎丝毫不在意四周打量的目光,伸手指着自己要的东西,细细告诉屠户她要哪里,声音如琴声震颤,低沉缓慢。
屠户手起刀落,麻利割下女郎要的地方,又弯腰从摊子下面拎两根骨棒出来,“你要这玩意作何?没滋没味的。”
“家中夫郎爱食。拿回去炖汤。”女郎含笑作答,余光瞥向摊子旁的木桶里,那里是一堆猪下水,心肝脾肠俱在。
围观众人正感叹女郎好模样,闻言叹息,女郎好找,这般气质的女郎可不好寻,家中有待嫁儿郎的老夫郎正蠢蠢欲动,立刻便被女郎泼了冷水,再看看女郎单薄的衣裳,素白的样子不像什么好料。
女人家,光有张脸可撑不起家。
正思量着,女郎又说话了,她一本正经指着木桶,“大娘,你桶里的猪下水,能否便宜点卖给我?”
“女娃,这下水可不好料理,得下重料,你买回去没法子吃啊。”屠户把穿好草绳的一条五花递给她,冲她直摇头。
女郎却态度坚决,她目光坚定看着屠户,见她执意要买,屠户把下水扔进女郎的篮子,一共收她二十枚铜钱,“下水算我送你的。”
“多谢您。”她文绉绉,提起篮子向北边走去。
“长得倒是漂亮,可惜是个穷鬼,拿骨头炖汤,我们村里最穷的那户,都还吃得起几块肉呢。”
“听着倒是疼夫郎。”
“疼有什么用?没钱,就得过苦日子哩,北边再往外走,是山沟沟吧,哪里有人家,不定住什么地方呢,你可别糊涂。”
没待她走远,话语迫不及待顺着寒风吹进她耳朵,女郎充耳不闻,她沿着小路慢吞吞北行,落雪覆盖脚印,留下一个个浅坑,不多时便没了。
老鸹跟在她身后啊啊叫,女郎突然顿住脚步,她伸手在空中一挽,于漫天白芒中抽出一条金色。
那是一张黄色的符,泛金光,接触到女郎的手便自行燃烧,吊儿郎当的声音随即自符中传出:“云知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