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成长的一点一滴都滔滔不绝,最后发现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在说话,于是不好意思地挠头说:“小染也讲讲自己小时候的事吧?”
“等以后吧,以后我们去秋野府,我也这样讲给你听。”
“好!那什么时候去那里的景色比较好?”
“冬天吧,秋野府的冬天会下很大很大的雪,堆积到小腿,满城都是白色。”
“真好啊。”朝雾白夜满眼憧憬,盛夏时节滚烫的心也被那想象中的满天大雪抚平了。
不破染月的思绪回到那隐于过往的十九年。
堆满了积雪的教堂,尖顶仿佛要刺破灰暗的天空,满目苍茫的街道在视线里无限延长,通向永无尽头的过去。
那个北境的城市,在短暂而干涩的十九年里,究竟有没有一瞬间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呢?
当从孤儿院的铁门走出去后,她坐在公寓的床上,倚靠着墙壁透过狭窄的窗户望向窗外,下城区破败的街景被雪覆盖后也显得整洁起来,那时她总无来由地笑起来,呼出的气在寒冷的夜里结成一团白雾,荒凉的月色映照着这片没有神明眷顾的角落。
秋野府固然是回不去的故乡,对早津川而言又只算一个过客,无论是那里的风雪如何呼啸,这里的河流如何奔流,于不破染月都好像没什么关系。抬头看到这座南方城市的天空,一片明媚的湛蓝色,流云如缕、骄阳似火,那一刻她却好像感觉到冰凉的雪花跨过悠悠岁月,从那些有苍白月光的夜晚而来,轻盈地落到了自己脸上。
朝雾白夜单纯的憧憬没有持续多长,因为仪式结束之后,短暂地在早津川停留了两天,明善弘道就要带着两个孩子回山见泽了。
是的,两个。没有他。
虽然这些天身边所有人都默契地避开提及这件事,但朝雾白夜仍然从一些只言片语里,早早地察觉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父亲,只看到一个幅度极小的摇头,还有远远地在他身后的族中老人们。那些老人们坐在和室里,神情古井无波,从朝雾白夜记事起好像就一直是这副模样,他们冷硬如石不近人情,仿佛一尊尊雕像。
于是他明白了什么,放下像小时候那样耍横耍赖抗拒家族的想法,故作潇洒地和大家告别,连老师和阿纯哥都说他真是长大了。
只是最后临行前想到小染年纪还这么小,而小孩子总是不记事的,承受着分别的伤感,朝雾白夜还是颤抖着声音说出了心里话。
“要记得我。”
“怎么可能会忘记你呢?”不破染月看着他发红的眼圈,认真地说。
朝雾白夜得到保证,垮脸上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想了想,把在脖子上已经挂了快半年的叹息石吊坠取了下来,交到女孩手中:“你拿着。”
“嗯,以后看到它就能想起你了。”她把吊坠戴上,伸出手,“拉钩?”
“拉钩。”
两只小手印在一起,象征着誓言结成。
“再见,白夜。”
三人逐渐远去,朝雾白夜看着他们的背影,呆在那里很久。他的眼睛有些酸,但奇怪的是眼前的景象竟然一直那么清晰,半滴泪水都没有涌出来。
原来事到如今,他也学会不再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