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算一算,距离安欣第一次来高家老房子,已经十年有余。
那时,高启强是受人欺负的鱼贩,高启盛是刚刚毕业的学生。
而他安欣,还是个一腔热血、勇往直前的小警察。
十年间物是人非,鱼贩和学生都有了新的身份,走出一眼望到头的旧厂与弃楼,极力地往上再攀爬一些,奔一奔曾在睡梦中也不敢奢想的高度。
而他,鬓间已然花白,却仍固执地坚守自己那点可怜的初心,孤注一掷地寻找光明。
张彪婚礼那天,他随了份子要走,新郎官把他拦下,给他端来了一杯酒。
“安欣,”张彪看着他,叹了口气,“别老为了这个为了那个,也顾顾你自己。”
安欣笑着跟他碰了个杯,烈酒烫得他喉咙生疼。
他半开玩笑半真心,回复道,“舍我其谁。”
轴了半辈子,犯病几乎成为一种条件反射。有时候安欣也会产生自我怀疑,说自己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的吗。
说实话,他不知道,他已经忘了。
而人生第二次被人拿着枪直直抵在脑袋上,安欣甚至分神感慨多亏上次的实战经验,使他不至于过于惊慌。
但安欣还是顺从地扔掉枪和手机,举起了双手。因为面前的是高启盛而不是当年的陈金默,陈金默可能并非真心想杀他,而高启盛,什么都做得出。
安欣踢走地上的枪,喉结一滚。在这样的关头,他首先想到的却是李响。
他问,“是你装作李响给我发消息,还是他真的犯纪律了?”
高启盛微微一笑,说道,“还是关心你自己吧。”
铐罪犯的手铐戴在了警察的手上,高启盛手里的枪终于没那么紧逼了。
他眯起眼睛,明明笑着,却让人感到丝丝寒意。
“安欣,你他妈狗皮膏药一样,真挺烦人的。”
02
“高启盛,你何必呢。”
安欣说,“省理工大毕业,本来有大好前程,怎么就非要走这条不归路呢?”
高启盛烦躁地扭扭脖子,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走什么路还得听你的啊。”
安欣沉默地看着他,半晌,他开口道,“你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高启盛忍不住乐,他看着安欣,说道,“当然是干掉你啊!”
“那怎么还不动手?”安欣问。
高启盛低头看了看手表,说道,“别着急,别着急。”
安欣眉头一皱,意识到高启盛正在拖延时间。
他想干什么,等同伙?
还是说…他在等李响和陆寒?
“我在这儿住了近二十年,”高启盛环视着整间房,缓缓说道,“以前没觉得,住了大房子再回来,就感觉这儿怎么这么挤、这么小。”
高启盛指着里面那个房间,说道,“以前我跟我妹就睡那个屋,不大张床,我哥还打了隔板。”
安欣忍不住乐了,他嘲讽道,“千防万防,也没防住。”
高启盛听了这话,嘴角缓缓翘起来,他歪着脑袋看过来。
“觉得自己站得挺高,是吧?”高启盛说,“你懂什么啊,安欣。”
“我懂你们那是乱lun,是要遭天谴的!”
“遭天谴,”高启盛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枪在他手里转了个圈,他眯着眼睛,看着安欣道,“我要是怕,早就去死了。”
“呵,”安欣自嘲般叹了口气,“也是。你不怕,你妹不怕,你哥更不怕。我跟你说这有什么用。”
高启盛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他皱着眉,问道,“你提我哥干什么?”
安欣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意识到,在这群恶魔多年的纠缠推拉中,他们似乎已经当局者迷了。
他找到了突破口,嘴角缓缓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