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冉浑身一僵,“你们明明知道我们的冤屈。”
“知道。但我们还做不到为你们翻案。”苍婧静静看着,孙冉却已来不及说什么。
大平的天子与公主当然知道,旬安有案发,司监孙伟被举受贿,尚未问审全府暴毙。
吏府已报此案,还报了更多的细事:孙府之内尸首生疮腐烂,恶臭十里难绝。让宫中侍医去断,侍医皆道孙府乃疫病。孙伟族亲仅存当日离府探亲的三人,妻子孙氏,姊妹孙冉,以及孙伟之子孙敖。
所以孙冉说的冤屈他们不必多听。
鲜红的血映在苍婧眼中,如一淌流水而去。此情此景,有过多少回了。
苍祝漠然一叹,“状告皇后,就是状告太皇太后,状告这大平的半壁江山。她本也活不了了,不若死得有意义些。”
苍婧拿起一盏热茶,“陛下所言甚是,皇祖母杀伐果断,任何触及到章家利益的人都会死。”
苍婧就像麻木的尸体,重复着这样的话。话到不了心底,不过是在告诉自己这个结果很正常。皇城朝堂就是这样。
死的从来不是孙冉一个。两年前,朝堂之上触犯太皇太后之利的人就被杀了。
因整个朝堂之官都奉命于太皇太后,苍祝私设了内朝。先立上大夫赵焕、上大夫王藏,并立舅父李合为中郎将,掌宿卫护从,考核郎官谒者从官。
此计尚成。可二位上大夫突然上谏书,责太皇太后章氏窃苍氏基业,独揽皇权,不肯放政。视国主为傀儡,实乃不臣之心。
章丽楚先得此谏书,勃然大怒,“意欲乱纲,蛊惑君王,尔等逆臣处以极刑!”
那一日,内朝官制彻底崩塌,血腥一片。
外朝为章家把持,后宫亦然。
皇后乃是章丽楚的外孙女,其母长公主苍慧协皇后左右,将整个后宫尽控手中。凡是威胁皇后地位之人,皆身首异处。
这一棋何其难也?
“陛下已经布棋,只需静待就是。孙冉的尸体今天晚上就会在驿馆,驿馆里有皇祖母最疼爱的呈扬侯。”
“把他拉下水,看皇祖母如何二选一吧。”
皇城之中一个国主,一个公主,就这样常以歌舞为由,棋盘为局,暗议朝政。
二人曾誓曰:同为死士。
日日夜夜,棋落棋灭,这一盘棋得了生机。
孙府事发,涉及皇后,这就是棋局的关键。因为皇后是章家的人,是章家立在后宫最重要的棋子。而呈扬又是章家最重要的商贸之地。
权利还是财富,帝王要逼太皇太后二选一。他需要一场胜利打破太久的落败。
一个是要把持朝纲的太皇太后,一个是不愿为傀儡的帝王。一个要奉行无为之治,一个要立君王之威。
帝王和太皇太后之间的较量,已经到了水深火热。
炙热的生命成了一身尸首而去,今日的棋到了尽头。
苍婧回首一看残留的血迹,眉睫松懈,似有些许怜悯。
为了夺下此局,一个寻常人的命亦成了棋。她的死是他们此局的生机。
苍婧有点恶心,可已分不清是对是错。
在这里,世事冷漠无情。她亦然。
在这里,露出怜悯就是暴露软弱。她与帝王对弈,就要和帝王一样,还要比帝王更为强硬。
苍婧不再看那滩血迹,然热茶都觉血腥。她皱眉强行咽下。
一觞甘醴在苍祝掌下抬起,饮罢,苍祝面容添愤,“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沉冤昭雪,可是又有谁能在皇祖母的朝纲下明冤?”
苍婧忍下咽喉中的翻涌,“陛下还在挂念两年前的事。”
“朕永远不会忘记。”
怎么忘得了?从苍祝登位起,血就一直在流。
他十六岁登基,登基的那一年就失去了帝王的尊严,太皇太后章丽楚念其年轻,忧心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