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带着这样味道的,世间不一定只有他一人啊。说不定崔嵬阁的杀手,人人都有这样的气味呢?”就好像左知如的身上,就有与此相同的气味。
“小殿下这么说,是想为他开解,还是想教我原谅他?”
听这口气,闻人无恙已经认定了是他。
高烈没有回答,硬着心肠换了一个话题:“闻人医生,我知道你不解蛊毒,可你能否告诉我蛊毒的解法?”
她听见闻人无恙在她身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蛊毒不是毒,非药石可解。解蛊有两种方法,一是杀掉能够指挥子蛊的母蛊,二是将子蛊引渡到别人身上。”
高烈看着药炉底下那蓝幽幽的火焰,眼神忽明忽灭。
关于游梦龙身上的蛊究竟是谁下的,她能够想到两个人选。其一是崔嵬阁的阁主,其二是宰相左知如,前者真身成谜,后者又位居要职,都不是能够轻易铲除的对象。
也就是说,她动不了母蛊。
“要如何才能将蛊毒引渡?”
“先将掺有引渡者血液的药引喂子蛊的宿主喝下,这是为了煽动宿主体内的蛊虫。在蛊虫活跃起来的时候,引渡者再用自身血液相引,就能勾出蛊虫,让它进入引渡者的身体。”
“那引渡者会怎样呢?”
“不会怎么样,只是从此成为新的宿主,用自己的筋肉血脉喂养蛊虫,同样也会承受蛊虫游走时带来的所有痛苦——简单来说,就是代替原来的宿主承受一切。”
“闻人医生会调配引渡用的药引吗?”
“小殿下。你不会想说,由你自己来当这个引渡者吧?”
“我……”
高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陷入昏迷的游梦龙,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毫不犹豫地说出那个“是”字。
而听见了这一切的鹿荭只是静静地在床边坐着,她的眼中并没有叱问的意思,但却让高烈看出了一缕“我就知道”的神气。
这两个人一定已经认识很久了吧。游梦龙从未解释过阿音这个名字的出处,或许这正是鹿荭亲自为他起的昵称。她为了他从乐阳侯府辗转到皇宫,和他一起在自己身边当端茶送水的侍女。
在游梦龙的眼里,鹿荭一定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吧。高烈有些颓丧地想道。
自己一厢情愿地让母上为自己指婚,乐阳郡主又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身不由己地成为一个女人,身不由己地求助于左相,身不由己地留在她身边,然后还要,身不由己地娶她……她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只是徒增了他身不由己的痛苦?
“小殿下,这药,还是由你喂他喝下吧。”闻人无恙收了灶上的火,将炉中的药汤虑进一只空碗,然后将碗递到高烈面前。
高烈小心地将碗接过,说了一声谢谢。
鹿荭在她下达指示之前,就殷勤地将游梦龙扶了起来,单手捏着他的下颌,逼他将嘴张开。
高烈见状,急忙在床沿坐下,端起汤勺将药喂进他的嘴里。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任何有关蛊毒的字句。
回到西宫时,夜已经深了。
高烈将游梦龙安置在他自己的那张矮榻上,鹿荭说想在他身边陪着,高烈没有拒绝,默许了这个请求,让鹿荭坐在床头,自己则在床尾守着。
鹿荭多次欲言又止,高烈猜她是想问自己知道多少。
她应该看得出来,不管是游梦龙的身份,还是游梦龙的性别,她都早已心里有数。
大约过了两刻钟,游梦龙醒转过来,鹿荭立刻去沏了一杯热茶,绕着床头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
而游梦龙一开口,话却是对床尾的高烈说的:“抱歉,给殿下添麻烦了。”声音沙哑,让人完全无法将之与他平时那婉转温和的声调相联系。
高烈抱着膝盖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他,过了一小会儿,才摇摇头说:“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