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同妻主交换,这些个事情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他愣是将它们咽到肚子里没有讲出来一件。
他就算是要举例子也不能拿朋友的痛处举,就算朋友没在跟前也不能够这么做,这是他对朋友的爱护,也是他维持世家公子的体面的最后倔强。
荀氏听他用急辣辣的语气怼自己,就瞟了他一眼,见他那张俊逸白净的小脸上脸颊火烧一样地红,鼻孔不断往外喷气翕张得厉害,知道他是气着了,立刻扁了扁嘴巴,噤声不语,算是给岳晔一个休息的功夫。
岳晔见他停了下来,心情略微平顺了些。
过了一会儿,荀氏偷眼觑着岳晔的脸色,见没那么红了,就继续讲自己的担忧,只不过语气不像方才那般忧痛,“公子说的是,这世上谁不笑谁?都是今个儿被人笑,明个儿笑笑人。可光是被人笑也就罢了,这小娃一接进来,您将来不得分给她家产吗?就算她是庶出,分得少,那怎么也得分个两三成吧?”
这话是实情,凰朝风俗,家有嫡庶四女,则嫡长女分四,余女各分二,家有嫡庶三女,则嫡女分五,二庶女各得二分半,家有嫡庶二女,则嫡女分七,庶女分三,家无嫡女,则全由庶女承嗣。
算下来,不管他岳晔以后能不能生女儿生几个女儿,这财产他和他的亲生孩儿势必不能得全了。但这事在凰朝乃是常见的,律法亦讲,为人母父要慈仁宽厚,对嫡女庶女,均应一视同仁爱之如出己腹。因而他对庶女要分财产一事,是能够接受的。而况此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自从他知道了赵湘与小莫有了瓜葛,他心里头便有这家私早晚得分出去一份的心理准备。
他心平气和地对荀氏言道:“倘若真是位小姐,那就是赵家的女孙,那她得赵家的家产是应当的,至于能得几分,看她的福分。总之,我没什么可生气的。”
“公子,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依我看啊,侯主她还是肯听您的话的,您不如冷下脸子同她闹上一闹,她要是真爱您爱得发狂,没准就答应了呢?”
“你不要这样子想”,岳晔肃声拦他,“妻主她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了我,被上上下下的人嘲笑。说她是个夫管严,说她心狠手辣,说她薄情寡义,说她重男色轻祖宗。她外头受了人家的闲言闲语,回来还不敢同我发火,只有自己喝闷酒。”
他说到这里,想起赵湘前阵子背着他一个人长吁短叹的情形,语气愈发怜惜,“妻夫同心,我瞧她这么苦,我岂有不心疼的?妻主她已经退让了好几步,只求那孩子不被虐待,不被歧视,要把孩子接过来自己养。我再不同意就该让她伤心了。妻夫两个过日子。一方彻底伤心了,那往后就捂不热了。”
他说到这里,似乎是督促自己下最后的决心,也仿佛是自己劝自己遇事要豁达,他释然一笑,心平气和地道:“本来这件事就是我占了上风,这上风不能占得太足。占得太足,可就要难受了。”
荀氏听他这么讲,心里头很是佩服他识见过人,真心实意地恭维他道:“公子,你年纪轻轻看事情如此通透。真让老身佩服。”
岳晔淡然一笑,笑容中多少有些无奈的意味,“佩服什么呀?妻夫之道,左不过是一个情字,一个理字。我为了情字,已经伤了理字,如今不能够稍微让一下,将来只怕这情就保不住了。”
“什么保不住了?”赵湘一脚走到门前,正听见岳晔最后这句话,连忙掀了帘子进来。
“妻主,妻主回来得正好,采买糕点的人也该回来了,咱们换身衣裳,这就去看莫主管吧。”岳晔站起身来,笑着迎出去,把赵湘的问话巧妙地岔开了。
赵湘是个很识趣的人,见岳晔不提,她也就不再问。当下妻夫两个在侍儿们的服侍下,更衣戴冠,收拾整齐,赵湘骑马,岳晔乘车,带了四个婢女,四个侍儿一道出发,为了不引人注意,礼物放在侍儿们所坐大车的车厢中。
虽是骏马快车,但在京城街巷中,车马的速度都得压着控着,妻夫两个走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方才到达养济院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