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才喝点矿泉水,剩下的时间,不是发呆就是睡觉。母亲现在自顾不暇,可能压根都没想起来门内还藏着个半死不活的女儿。
直到不知道几天后的一个清晨,樊清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吵起。从桌子上摸过手机,才发现未处理的信息多到溢出来了。
未读信息、游戏预约、学校通知、狐朋狗友的呼唤。而最新的几条,是父亲一连串愤怒的质询:
樊东海:怎么没去报道?
樊东海: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樊东海:开学第一天就翘课?!
樊东海:你人在哪?
未接来电。
未接来电。
樊东海:三万块钱给狗都比给你强!
樊东海:我跟老师说明了,你现在、立刻、马上去上学!
未接来电。
樊东海:接电话!
樊东海:烂泥扶不上墙!
樊清滑着信息一条条读下去,笑得肆意。
“除了烂泥扶不上墙就不会别的词了吧。”她扯着沙哑的嗓音讽刺道。
把手机随意丢在床头,受不了身上黏腻的感觉,樊清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澡,往镜子前一站,她才发现自己的形象跟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似的。头发蓬乱变形,双眼无神,眼下青黑,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朽木将行的低落气势。
随意捋了把头发,樊清抬手将两只耳朵上六枚耳钉卸下来。耳钉多了好看归好看,就是每次卸戴的时候总能让她想起蜈蚣穿鞋的笑话。
洗完澡的樊清随手套上一身睡衣,擦头发的功夫,便站在门后竖着耳朵听客厅里的声响——可惜,门外已经好几天没有动静了,今天也不例外。
她不关心父亲去哪儿鬼混,但对于母亲还是有一点担忧的。父亲的丑恶行径对于偏执的母亲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侮辱,她不知道母亲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冷漠对待也行,离婚分家更好。
樊清认为,分开或许才是这个家最好的归宿。
但樊清不会向他们表达自己的意见,因为他们压根不会听。对两位心中有数的成年人的处事方式产生质疑,只会让他们将矛头对准自己,引来更为滔天的怒火。
重新躺回床上,她无所事事。从得知父亲出轨并有了孩子的震惊中缓过来后,她对她的父亲乃至整个家庭都排斥到不愿面对,一听见父亲那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说着冠冕堂皇话的嗓音就生理性地犯恶心。他给的零花钱,花钱买来的名额,她连碰都不想碰一下。
一旦踏出卧室门,她就仿佛又置身于那个让她晕眩无力的夜晚。
悲哀、仇视,周围的一切在愤怒之下都扭曲成了鬼怪,兴奋着、叫嚣着要把她拉入丑恶的地狱。
樊清挣扎着想要脱离这种幻象,她眼前发黑,四肢连抬动都不能,其他感官因此更加敏锐。
背部的触感告诉樊清,她似乎躺在一片异常松软的土地,不是床垫的软弹,而像晒得暖烘烘的沙子,或者刚出炉的蓬松面包。
之所以有这个联想,是因为四周有一缕香甜不断钻进樊清的鼻腔,诱发着空荡的胃部绞痛反酸。
躺在地上休憩片刻,眼前浓墨般的黑暗逐渐褪去。樊清想要撑起身子,头顶咔哒咔哒的声响魔咒般不间断地响着,总让她有种误入某种节肢动物巢穴的错觉。
她不停眯起眼睛试图捕捉眼前大片大片的色块,待到发木的四肢恢复知觉,四周的场景也清晰展现。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是大片古铜色的机械鸟在碧空挥动着翅膀。
它们在丝绸般娟秀的天空挥舞着翅膀,一片连一片,像湖泊中游移的浮萍。
天地仿若倒置。
黄沙中,高林拔地而起,粗直的树干托起繁茂的树冠,绿波翻涌。绿海般的森林,顶端覆着一层洁白如落雪的云朵,云朵蓬松而柔软,像盖在树梢的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