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2 / 3)

陈樱穗注意些。

陈樱穗充耳不闻,一直在饭桌上讲一些有趣的国外见闻,还切换着英语和法语跟自己丈夫聊天,那法国男人只是微笑,因为不懂中文而甚少说话。

陈樱穗时不时就把姜念尔拎出来点一下,问她见没见过、听没听过、知道不知道,姜念尔别说出国留学,出省出差都忙得鬼投胎一样,连国内什么风景都没看过,更别提那些西洋景儿了。

姜念尔也不上心,不卑不亢地回答没见过、没听过、不知道,丝毫不见忐忑和尴尬。

陈樱穗来回颠倒地说这些,无非是看不上她的出身。

呵,姜念尔暗地冷笑,这算什么家人。

这些年她不说走遍全国,但也差不多少了。

每到一处地方她只能在火车上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到了地方就是忙前忙后地去解决问题,有两年建筑市场繁荣,全国各地都是在建房子建厂,除了冬季环保停工那两个月,春夏秋三季她都跑在路上,干的多了,她早就能独立完成维修工作。

除了三环减速机,她还在学看图画图的时候掌握了行星减速机的常见维修方案。

她能干的,远远比他们表面上看到的要多。

如陈樱穗所想,姜念尔是没看过什么美景,但她见过底层世界里全无遮拦的世间百态。

去赤峰时她水土不服,又烧又吐的起不来床,又遇大风,在诊所扎了液体后找根树杈挑着输液瓶坐老乡的三轮车去工地,客户最后还硬砍掉了五百块维修费。

去延安的时候是一个早春,因为温差大感冒发烧一头栽在土坑里,客户是本地人,他老娘亲自来做了饭来照看她一天。

去杭州时是一个盛夏,她没时间去逛逛西湖看断桥走一走苏堤,只记得那太阳几乎要把人烤化,干活的时候心跳剧烈,仿佛下一刻就会猝死。一个老板当着她的面给秘书打电话让把自家女儿接来搞一场现场教育,女孩儿穿着防晒衣撑着阳伞被父亲拉过去,满脸都是鄙夷和不屑。老板就指着她跟自家女儿苦口婆心,说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得吃这种人下人的苦。

去东州的时候,她不愿意麻烦闵亦山,晚上跟客户吃饭时不知道喝了多少,强忍着清醒出了饭店,却怎么都想不起自己住在哪家宾馆,本来是想在马路上走一走散散酒气,结果一走走了两个多小时,在凌晨迷路走到一座桥洞下,跟一个精神失常的拾荒大姐躺在地上睡了两个小时后,被巡警揪起来带到了附近的派出所,她至今对东州的治安充满好感。

去佛山的时候正逢端午,她办完事儿想去西樵看醒狮和扒龙船,结果在路边看导航找车的时候被道边的大王椰树叶砸到人事不省,颈椎受伤半边身子瘫了十来天,姜如男特意请假来照顾她,她不晓得扎了多少针,幸而没留下太多后遗症……

她在工棚里看到过乡野上最灿烂的星空,在河滩上吹过最凛冽的寒风,在山谷间遥望过最繁华的梨花坡,在平原上看到过最广阔的田野。

她喝过最烈的酒,吃过最辣的菜,干过最重的活,骂过最糙的人,打过最凶的架,挨过最疼的打,受过最冤的伤……忍过数不清的讥讽和谩骂,她一路劈开风霜刀剑走到今天,只因为嫁进一个门楣高贵的家庭就被全盘否定,他们凭什么?

就因为她的出身低微?

陈樱穗脸上挂着笑,却只偏头用法语和丈夫说话,仿佛席间的其他人都是雕塑。

倒是陈璋的妻子有几次都微微蹙眉瞥向陈樱穗,看姜念尔的眼神似乎也带了几分意味深长,但姜念尔能感觉到大嫂毫无恶意。

姜念尔听得懂他们的小话,她清清楚楚地听见陈樱穗跟丈夫说她不喜欢她弟弟的妻子,说她底层的贫穷姑娘配不上陈家的门第,说她这种心机女最为下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想必大嫂也能听得懂法语,所以她看她的眼神,是怜悯吗?

陈樱穗又说了一段留学时和同学当背包客去伊瓜苏瀑布旅行的故事,感慨《春光乍泄》真会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