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2 / 5)

小千鹤子,虽说刚刚说了那种话,但不管怎么看都是你说的比较接近醉鬼会有的发言。”

太宰说着怀疑地看着我手里的铝罐,怎么会有人因为0.5度的东西而喝醉,“就算是我也料不到你会有这样的突发奇想呢。为什么是海?”

每天都能看到海,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此时此刻,为什么非得是海不可?

来到这异界的横滨已经有接近大半年了。这大半年中发生的事,要比我此前的十七年人生中的一切都要来得惊险、凶恶而波澜万丈。生和死的界限暧昧模糊。然而至今我都没有真的到这座城市的海边去看过,明明我就在港口。

“不知道。既然你有时间在这里闲逛,那么找个目的地肯定也不是坏事。”我朝前走去,“今天不看到的话,会悔恨得睡不着觉。”

人是时常被冲动所引领的生物。

但是现在主宰我的并非是全然的冲动。也许这就是夜的魔力。有夜色的遮掩,就仿佛有许多无法被摊开,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容易得到允许。我现在就想去看海。有可能是因为白天某个人说的话。想要在有海的地方书写小说,推开窗就能看到海的地方——

夺人性命之人,注定无法书写他人的人生。

所以我决定不杀人了。

这么说着的织田作之助,甚至显得有些难以理解。过于纯粹的东西,过于简单的东西都显得难以理解。我现在都还能回忆起纪德愕然的表情。他面孔上的狂喜甚至还没来得及消退,就以滑稽的姿势凝固。他一定觉得不可理喻。只是那一刻,我竟然对这个男人生出了仅有一点的同情,我也不是不明白想死又无法死去的苦闷之处。但是他接下来的话让我马上抹掉了这样的想法。

“让我去真的可以吗?那些孩子在的地方。”我问。

纪德声称要让织田先生理解他的心情。很难想象他会干出什么事来,因此由太宰负责把孩子们藏到安全的地方。而洋食屋的店主也在劝说后同意暂停营业一段时间,到从军时的熟人那去暂避风头。

“比起气势凶恶又不解风情的大汉们,显然是千鹤子要更让人觉得放松。”他说,“吓坏了小孩子们可不好。”

“说不定反倒会让他们兴奋起来呢……”尤其是幸介。

也许看到枪就会脸上放光。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了不起。”他轻笑着说,“有这种气量的话,不管是想成为黑手党还是球类选手都不是什么难事吧。你很喜欢他们吗。”

“嗯。”

现在,我可以自信地点头。虽然依然不擅长面对他们、时常手足无措,但我喜欢他们。也许我只是将自我投影在这些失去姓氏的孩子身上,也许我只是在玩装作正常的过家家。但那也不会影响我的想法。

太宰不再说话了。

我应该有很多话对他说才对。我想到昨晚的事,今天上午在那间洋食屋和织田作之助的对话,还有在美术馆发生的事,或许还有他点了却没有喝的那一杯酒。有很多东西可以提,有些东西或许非提不可。可是我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有如说出它们的能力本身已经被抹去。留下的只有疑虑的空白。

查询手机导航,找到最近的满足条件的地方离繁华街的边缘有八分钟路程。那里只有一段公路。公路外是海。我把手撑在栏杆上往下看,在下面有宽度不足两米的沙地。

我翻过栏杆,慢慢趟下岩坡,潮汐在浅滩上上下起伏。脱掉了皮鞋和长袜、把它们和外套一起留在滨边,塑料袋也扔在过硬的沙滩上后,我两手空空地踩在只没过脚踝的海水中。浮起的砂砾很快陷入我的指缝,海显得冰冷而柔软。等再要穿鞋的时候一定会很麻烦。

如果有月亮就好了,星星也可以,会让人觉得是个特殊的日子。但是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天黑极了。

“你要下来吗?”

我抬起头,询问把双手搭在护栏上的太宰。

“沙滩?”他笑着问。身在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