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街道向前又走了一会,破衣烂衫的流民乞丐逐渐增多,都是赤着双足捧着破碗哀告乞食,大群蓬头垢面的小孩妇人头上插着草标,神情麻木挨排坐在街头巷角,望着过往行人眸里现出希冀光芒,显是希望买主好心买去换条活命。 无奈过往行人大多都是家无余粮,只能视而不见匆匆行走,竟无一人停下询问价格。 徐淑媛自幼生活康裕,从未见过如此卖人惨景,愈发感觉心酸,忽地瞧见憨厚老汉抱着干瘦女童坐在乞丐群中,干瘦女童肿起额角胡乱缠了块破烂布片,时不时渗出大滴鲜血滴落泥地,肮脏小脸黑红映衬越发显得狰狞可怖,不由地眼角酸涩停下脚步。 干瘦女童缩在憨厚老汉怀里,也是一眼认出徐淑媛,向憨厚老汉哑声道:“爷爷,好心姐姐过来了。” 憨厚老汉笨手笨脚用衣袖帮干瘦女童擦拭血痕,闻言抬头张望,果见仗义相救的女侠牵着黄骠马站在面前,眸里立时现出感激,嘴唇嚅动欲言又止,忽地伸手拉过干瘦女童扑通跪倒地上,向徐淑媛咚咚用力磕头。 徐淑媛吓了一大跳,赶忙上前把憨厚老汉搀起,手足无措道:“大伯不要客气,您老莫要折了我的寿。” 憨厚老汉硬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一片乌青方才牵着干瘦小童站起,呐呐道:“小姐好心帮俺们穷人出头,胡三心里明白,乡下佬没啥子可报答,只能向小姐磕头谢恩,愿老天爷保佑小姐大富大贵多子多孙。” 见徐国难脸色阴郁站在旁边,胡三瞧模样知道必是了不得的贵人,忙向徐国难深深作揖,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开口。 听到多子多孙徐淑媛啼笑皆非,眼前不期然现出前世冤孽施世轩的英俊面孔,心里酸酸甜甜不知是啥滋味,咬住嘴唇扭过脸去。 徐国难向胡三还了一礼,见胡三面目忠厚,手脚长满厚茧,一看就是常年土里创食老实巴交的乡野农夫,温颜问道:“老丈是哪里人?怎会落到如此光景?” 胡三呆了呆,见徐国难表情和蔼语气温和,不像常见城里人歧视乡巴佬,沟壑纵横的老脸现出苦色,涩声答道:“回老爷大人,老汉名叫胡三,前些年跟着国姓爷来到台湾,全家五口都在城外太平里田里刨食,虽然填不饱肚皮日子倒过得舒心。哪料前些日子狠心老天爷不开眼,发起大水把房子粮食一股脑都冲了去,一粒粮食都没剩下。” 想起滔天洪水淹没村庄凄惨旧景,胡三伸手抹了把浑浊眼泪,声音越发哽咽,“老汉村里约莫一百来户人家,被滔天洪水冲走了大半,老汉的儿子媳妇都被大水卷走,单剩老汉跟孙娃到处乞食度日。” 徐国难幼时经历过逃难生涯,心肠向来冷硬,听胡三结结巴巴诉说也不禁摇头叹息,心想老天何其不仁,明郑百姓本来就是饥一顿饱一顿艰难度日,还要降下洪灾把微薄家产全都席卷一空,硬生生把苦难百姓往死路上逼。 难道——大明最后一块江山真地要亡在鞑子手里? 想到灰暗前景徐国难心情越发沉重,皱紧眉头半晌不语。 徐淑媛也是听得泪水涟涟,不嫌肮脏抱住干瘦女童柔声安慰,从袖袋掏出伤药帮她涂拭。 见此情景胡三眼里现出希冀光芒,向徐淑媛哀声道:“小姐要不要丫头服侍?珠儿虽只七岁很是懂事,煮饭烧菜喂猪食样样来得,老汉不要小姐一文钱,只想让孙娃寻个地方吃饱饭,免得跟老汉一起饿死。” 嘴里说话扑通跪倒砰砰向徐淑媛磕头,脑门瞬间鲜血淋漓。 听胡三要卖掉自己,珠儿紧紧抱住哭叫道:“爷爷莫要扔下珠儿,珠儿保证听爷爷的话,再也不会惹爷爷生气,只求爷爷不要卖了珠儿,珠儿宁死也要与爷爷在一起。” 胡三伸出粗糙手掌轻轻抚摸珠儿,枯涩眼眶不断溢出浑浊泪水,顺着枯橘皮般的肮脏老脸滚落到泥地上。 嘴里喃喃道:“珠儿乖!爷爷嘴笨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