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清楚让贵族家宅血流成河的始作俑者就站在背后,虎视眈眈地盯着与她对峙的代表,但是她不敢去赌这些睚眦必报的人会善待她的护卫。彻底冷下来的眼睛盯着贵族代表身侧的持明族龙师:“长老,您是在质疑我对臣下的掌控力吗。”
“……自然不敢。”
“那就请回吧。把莫须有的罪名安放在拱卫龙神族裔的护卫身上,我有权将这视为一种挑衅。”
与此同时的罗浮,由阿基维利转告得知心上人正在承受取髓之苦的岚在深夜里走出营帐,遥望着建木。近段日子他已经表现出太多次对药师的不满,在这个大多数人还信仰慈怀药王的时代,不和谐的声音只会被浪潮吞没。
智者玄曜在吞玉之后便告知了仙舟人长生带来的恶果,遗憾的是,哪怕有经历生劫活到现在的仙舟人,依然不把这忠告放在心上。只知吞噬的怪物不曾现于他们眼前,于是他们便要说,那是偶然的事件。
长生就像是战争,没多少好处,却有不少坏处。
回过神时,伴随他征战星际的长弓已经在手中显现,闪烁着星辉的光矢直指被视作圣物的建木。金色的眼睛从生长的巨树里看见了哭嚎的魂灵,繁盛的枝蔓,还有从六臂的药师指尖落下的一粒红珠。他看见化为妖魔的百姓,设下不散筵席的混沌,还有面对丰饶的神明时无能的自己。
指尖即将松开之时,白发的中郎将听见副官呼唤自己的名字。岚保持着拉弓的动作,面无表情地听副官的劝告,内容无外乎现在撕破脸为时过早,毫无准备地对上那些贵族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将岁阳的首领封印起来的英雄轻叹一声:我当然知道。
他知道有官兵勾结以饱私囊,就像他清楚远在方壶的玉清君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可是迟早要有一个人来打响这第一枪。”
夜风吹起银白的长发,永不熄灭的金瞳紧盯着他的猎物。
“他们不会杀我,所以只能由我来做。”话音未落,撕裂了罗浮夜空的一支箭矢向着建木飞去,紧接着是一阵喧闹,神策府的将军亲自带人前来捉拿挑衅建木的罪人。岚顺从地让曾经并肩作战的士兵为他戴上枷锁,跟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潇洒得像是将要远征。
“……最后仙舟决定让岚进入冷冻舱休眠。”阿基维利犹豫片刻,最终向玉清君告知昔日英雄如今的结局。他以为对方会落泪,结果她只是语气平淡地说,我知道了。
怎么,你很惊讶?她挑起眉,那眉眼里倒底难以再寻找到几分初见时的生机,容貌依旧年轻的少女告诉阿基维利,泪早就在他们的记忆和情感被抹去的时候流干了。
“他们?”
玉清君的眼睛望向守在门外的天机与天梁,点点头:是的,他们,每一个。
所以她不再尝试去挣扎,也不再去赌一个渺茫的希望。大半个方壶都是她的敌人,都啜饮着她的痛苦与血肉成长。仅靠她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死亡不再意味着永别,黑发龙女也不会再向神灵祈祷某一人的复生,她像是一根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静静地等待结束的那一刻。
今日一会,阿基维利的确从玉清君身上看见了神性。
只是这神性并非凌驾,而是万人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