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臣求娶之心绝不变更,官家事先所言,臣早已考量清楚,盐铁司执掌我朝财政命脉,臣代行副使一职,绝非有心偏颇,还望官家宽裕一二,容臣将此事处理干净。”
官家抬手将最后几枚棋子捡净,闻言似是对他的回答有些不满,“此时非同小可,祖宗礼制在前,你为朝廷命官,更要以身作则,如今你与楚家的亲事,万不可再提,朕此前许你一诺,是看在这姑娘确有几分本事,但如今朕绝不会应你,你且好好思量罢。”他干脆将话说绝了,点到此处是以国事论而非家事,容不得韩霁有半分违抗。
他起身,端棋盒摆回多宝阁,特意从架上取下一枚秘色凸花葫芦瓶,“南境盐务尚未查明,如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盐铁司改制眼下是不得不为了,你若因儿女私情耽误要事,届时,楚家的局面只怕更为艰难。”
朝廷被肃清的三成官员,各部门皆有空缺,正是安插人马的好时机,不止朝中重臣,连同官家也不愿放下这一机会,若韩霁执意求娶楚家长女,就必须从盐铁司调任,司中本就集齐了各方势力,官家将无人可用。
另有一处原因,便是官家欲以韩霁牵制财政局势,逼得太子收敛己身。
韩霁实际与那棋局上的棋子无异,换而言之,便是他若强撑下这门亲事,必须以楚家为代价,元丰四年,元家居京城首富之位,官家便曾以灾情为由下旨迫其捐出九成家产,绝断元柳两家的联姻。
他张了张口,心知争执无异,这条路无论如何在官家这里都是行不通的,那么他再多解释,反而只能叫楚家更为艰难。
如今不只是楚姑娘名声受累,楚家暗线一事只怕早已被呈递官家面前,想通了这一层,那么这门婚事,便已入死路。
从血缘上来说,韩霁本不属韩家子弟,祖母带子改嫁,更将年长的一双儿女留在荣安侯府,如今的荣安侯才是韩霁的亲伯父。
若韩霁与楚家联姻,楚家南境首富的荣华势必与荣安侯府挂名,官家最是心疑武将,却因祖母之名未曾削弱荣安侯的权利,更将北境边域交于他手,如今战事吃紧,更怕他功高盖主,这与当初的元柳盟约如出一辙,可见这般局面早在官家预料之中,或许说亦有其推波助澜之力。
云昭是太子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
可方才提到的朝臣尸位素餐一事,官家竟然也是轻飘飘的带过,韩霁忽而冒了一阵冷汗,亦是心寒不已,为君者,不为民生所计,却只算计于朝臣的衷心,委实叫人大失所望。
官家有心包庇太子,从私盐一案到如今玉矿一案,屡次叫他们查到的证据落空,可如今祖母也被宣召入宫,恐怕也是官家有意指引,形势不妙,由不得他再多犹豫。
君臣遂一致将话题引到盐务一事,这一聊便至傍晚,宫门即将落锁,官家放韩霁离开,但提到祖母之时,官家道:“朕许久未见她老人家,想留她在宫中小住,你也不必忧心,皇后那边自会安排。”
先前寻他的中贵人上楼来带他出宫,一切正如韩霁所料,祖母目前尚算安全,依照礼法至多只能在宫中小住三日,这算是对他的警告,韩霁一路无言,出了宫门便自请下轿。
“多谢中贵人相送,便就到这里吧。”
抬轿的内侍放低轿辇,韩霁迈步探出,那中贵人也是急着回私宅歇息,并不多加推辞,便允了他。
韩霁不想回韩家,只是这时辰,城门也将关闭,他拖着疲惫的步子在廊桥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行着,街市上开着的酒家越来越少,或许是受雪灾的影响,一些小本经营越来越难以为继,这就好比当初受私盐案影响下的寿州城,只是繁华如京都,也未能避免。
他或许是摇摆了,有些坚定的东西渐渐的开始忘却,甚至起了颠覆、倾巢的心思,只是很快又被自己的愧疚感压下,但接二连三的反复,连最后一道闸线也即将失守。
看不开,也瞧不远,恰如迟沂所言:皇城根里的每一寸泥土,都长着束缚与羁绊。
不知不觉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