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拔脚就逃,甚至搂着彦儿,他陪着的不都是富察酉酉?他的一颗心都在她身上。没有酉酉,他甚至不知道“爱”是什么……她就是暮色里的灯,有了她,他才不凄惶。
终于重来一回,再过二十几日他又能见她,又能把她抱在怀里,亲一亲她白馥馥的脸,闻一闻她身上少女处|子的芬芳……他等不及,若不是婚事的日子提前定的不能改,他恨不得今日、当夜,这会儿马上成亲。
他甚至恨这治世,若是乱世,或者他们仍在关外草原上,他醒了这会儿,大约早已策马闯去富察酉酉家里把她劫出来。病着也有病着的好,她上一辈子不就病了半生,从小阳春殁,她强怀着永琏,日日在西二所操劳,总是柔弱的。他愿意伺候她将养,一定再把她养得面如满月,唇红齿白,丰腴莹润。
心里焦躁急切,再加上傅恒说的,弘历脸色越来越难看。
傅恒说六月里突然一日,姐姐换个人一般,见到父亲母亲姐姐弟弟们就哭,原来勤谨用在诗书琴画上的功夫,她都浪掷。琴不操,字不练,日日头枕着手肘躺在廊下凉椅上,吹吹风,盯着天上的云。
要不就跟在父母身后,父亲母亲的饮食起居她都上足心,桩桩件件亲手操持,仍是贞静沉默的,可又换了个人一样。傅恒备细说着突然住嘴,觑着眼睛看弘历。
原本马车里都是儿童清脆的嗓音,乍冷下来,立马化作周遭暗流涌动的寂静,三人听着马车轧在路上的“剥夺”声响。弘昼也扭头去看四哥。
弘历本来伸着两根手指夹着马车窗上的帘子望着外头,待傅恒看他,他也突然转过脸盯着傅恒,冷冷的黑眸子,冷笑一句:“父母伺候得,嫁人嫁不得,你也不用替你姐姐遮掩,她一定是说想退婚。这是抗旨。”
弘历不信富察酉酉见了他会不爱他。她记得前一世也好,她忘了也罢,没人不爱弘历,人人爱弘历,人人巴结他。他是不是皇帝都先是美男子,龙子凤孙,器宇轩昂,一副好皮囊,不爱说话,可是嘴上功夫了得。
弘昼见弘历这么咄咄逼人,想来打个圆场,不想傅恒竟然嘿嘿一笑,说:“四爷这件儿料错了,姐姐日日服侍父母,终于体力不支,咳血是真的。”
就算个孩子,也知道欺君抗旨是大罪。反正嗓子眼儿甜腥吐出几绺儿血丝儿是咯血,真把手里的帕子都吐湿浸透也是咯血。谁还没头疼脑热,嗓子眼儿里跟吞刀子似的……
傅恒少年老成的小儿,眨巴着圆眼睛,怨不得姐姐不乐意。这未来的姐夫,是太刻薄阴冷了些。
往日他们全家都瞧着四爷弘历是天皇贵胄,且是主子最得宠的儿子。主子儿子少,五爷弘昼是个着三不着两的纨绔迷糊王爷,只知道耍;三爷四爷像样些,但是四爷是圣祖爷亲自教养大的,无论资质、禀赋、才学,甚至态度风流都胜三爷一筹。所以大位非四爷莫属。
二姐嫁个这样的人,进宫是福晋,以后就是皇后,全家都阿弥陀佛,一门显贵,指日可待。
可自从姐姐改了性子,总在他们耳边念叨,说四阿哥人冷。冷冰冰的,一辈子那么长,没个人知冷知热可怎么过。
是啊,傅恒心里想,饶是再显贵,人长得再玉面郎君,冷得人打哆嗦?而且他姐姐是那么柔弱温厚的一个人,到了四爷身边,怕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姐姐性子软,也没手腕儿,只一片真心待人,如何斗得过这从小养在皇帝爷身边的主意篓子,更拿捏不住。
听说四爷侍妾美人众,若是她们对姐姐使绊子,她得吃多少亏。
真嫁给四爷当福晋……傅恒看看弘历,忍不住庆幸今儿父亲进宫向主子爷禀告姐姐“咯血”。
甚至,他虽然年纪小,只是稚童,一直勤勉读书,努力练武,立志出将入相,要做皇家的一代名臣,今儿只一顿饭的工夫,他就转了念头,若是眼前的四爷当皇帝,冷淡至此,给他当臣子有什么趣儿:有功,都是主子爷的,有过,都是臣下的。人人是他的奴才,就算至亲骨肉也逃不脱君臣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