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走到她的案牍前,拿起她刚才在看的书,果然是 四书集注。 「我听明智姬说,你修的是朱子学?」 林信胜看了眼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的明智光秀,知道此时将是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时刻,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她鞠躬说道。 「是。」蠤 义银放下书,来到林信胜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家人把你送来寺院当稚女,是希望你能学有所成,成为一代得道高尼。 你一心学朱子,拒绝剃度,对得起家人的殷切期望吗?」 林信胜肃然道。 「君上容禀。」 「你说。」 「我十三岁入建仁寺,读遍寺中藏书,对待佛儒之著作,本是一视同仁。可人渐渐长大,懂了道理,便越来越喜欢儒,不喜佛。」蠤 「哦?为什么?」 「佛门苦修来世,儒学却想着家国天下,治国安邦。 天下大乱百年,世间水深火热,佛只会教人忍耐,今生受苦,来世享福。 这等厌世弃世,我难以苟同。」 义银对林信胜的说法,认可。 岛国诸尼就是一群寄生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权者容忍她们,只是因为世道不公,需要用信仰去麻痹底层牛马,别起来反抗。 义银盘腿坐在林信胜面前,问道。蠤 「那照你的意思,学朱子,修儒学,就能拯救这个乱世?」 林信胜摇头道。 「悬壶济世,平定天下,自有君上这样的救世之主,此乃天道轮回,我等儒生岂敢贪天之功。 只是,打天下易,坐天下难。 镰仓幕府与足利幕府,都没能强盛三代,便转为衰弱式微,这都是前车之鉴,恳请君上明辨。」 义银笑道。 「岛国耕地散碎,山高路远,人心不齐,如果学习天朝集权,只怕连三代兴旺都撑不住,也许还不如镰仓足利两幕府来得持久。」蠤 就岛国这个倒霉的地理环境,用天朝的集权手段,只怕死得更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基础太烂,强行复制天朝也不行。 林信胜说道。 「君上,武家制度有缺陷,就需要想办法去完善。即便不能照搬天朝法度,也可以因地制宜,总比束手旁观要好。」 义银眼前一亮,本地化改造吗?这林信胜能够想到这点,的确不是腐儒之流。 「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改法?」 林信胜严肃说道。 「君君臣臣母母女女,乃是天理伦常。蠤 草民斗胆妄言,武家根基不稳,根子就在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屠灭天皇朝廷。」 义银点点头,程朱理学嘛,果然是这一套天理之说。 「我恕你无罪,你尽管直言道来。」 义银的宽容,给了林信胜勇气,她说道。 「自古道统可续不可废,天皇万世一系,延绵千年。 三国时候,司马懿指着洛水为誓,事后悍然食言,自此政治再无底线,权臣之身再无退路。 足利义满为一己之私,屠灭天皇公卿,覆灭神道教,自以为可以改易天地,实在谈不上英明。蠤 她以为肉体消灭,就可以永绝后患。但她却忘了,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足利幕府自三代之后,将军再无统御天下之权,挣扎于亲藩与外藩之间,便是明证。 君上无道,天下大乱,此乃天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