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满金蓦然望向依旧背坐的人,“她告诉我,她的一生都在为过去恕罪。丫头,你说这又何尝不是更大的枷锁……”
“师父做了什么?”陈香扇坐起身,垂着头没去看身边的人。
霍满金摇了摇头,“这就是我所知,关于她过去的一切。其余的她不说,我不问。”
陈香扇将手从麻布中伸出,发麻的指尖渐渐被火堆烤暖,“所以,当年那个羽林郎就是越奉行。你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我越伯父为了当年恩怨才杀害了师父对吗?”
陈香扇将信将疑,越奉行根本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霍满金却否认了陈香扇提出的疑问,“不,往日旧怨或许早已消散,但他这次是为陈韶手中那副刚刚完成的《分野图》而来。越奉行甚至为此不惜当着那小子的面杀了她,所以丫头,他们父子两个都骗了你。”
陈罪书中很多细节霍满金早已模糊不清,但那些内容他却一直铭记。
“师父的《分野图》完成了?”陈香扇猛然抬眼。
霍满金望向陈香扇默而不答,绘出天上星宿与俗世山河的联系是陈韶毕生的心愿。淮南道的寿春,就是她留给人间的最后一笔。她应葬身河汉,回到了她的归处。
“《分野图》现在在哪——”陈香扇死死盯着霍满金,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说话间,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卷起尘沙,迷住了陈香扇望向答案的眼。霍满金却在此时起身,远眺向苍茫黑夜笃定道:“咸阳汇林苑。”
尘沙四散,故事仿佛回到了最初的原点,陈香扇蹙眉看向咸阳的方向。
彼时,思慕堂的门被人缓缓推开。
手持烛台的人抬手映亮了眼前那张先夫人的画像,只瞧泛黄的纸张卷起一角。赤金怔怔将烛台搁上供案,待到从袖中掏出了那封越然留给他的让位书,他沉默着燃起一段香。
汇林苑中寂静,他将香焚去堂前。
“原你这一行,就没想着回来。可越然,我会一直等你归来,汇林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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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明月共照天下人。
思慕堂的月光,也洒在了定澜水畔。
越然掌中金刀随着铁骑的逼近蠢蠢欲动,秦百家运筹帷幄丝毫不乱方寸。秦不忘傲气地跨过山间溪流,待到闯过最后那道竹林方可抵达雅居前,不成想,生死客竟在此间飞身拦截住秦不忘的去路。
乌压压一群剑客带着杀气围住眼前这批铁骑,副将不由得压低声音道:“殿下,来者不善。看上去像是江湖人。”
“老头子什么时候跟这群人搅和在一起了?还是说就是这些人把老头子给绑了?”秦不忘鄙夷地望向前方,仍不忘叫嚣,“本王管他什么江湖人,什么天下人,凡是挡本王路者,通通该杀。”
“你们给我上——”
见者格杀,秦氏这对父子下得是一样的令。若说秦不忘狂妄至极,秦百家也逃不脱心狠手辣。
这场父子间的厮杀,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秦不忘开口的瞬间,生死客拔剑而出,英勇的铁骑同样挥起了手臂。势均力敌的厮杀,于刀剑相碰的那刻开场,可秦不忘却在混乱之中悄然退出了众人的视线。
他一路绕开竹林,沿着水岸奔行到了雅居。
秦不忘下马拔剑四顾,寂静的山野,平静的水面,与他沉重的脚步形成对比。他忽而冲着雅居内假意高呼,想要引得屋内人的注意,“陛下,臣救驾来迟——您可还安好?”
秦百家端坐其中,不曾作答。
秦不忘便提着胆子,小心翼翼登上屋前的木阶,伸手用长剑挑开了雅居的门。
门外无人,门内空荡。
秦不忘抬眼却只见一人盘坐在屋内,他迟疑着上前警惕起四周,却听不见任何异响。周遭回荡的只有秦百家低吟的咒语,秦不忘垂眸看向地上的天子,这才幡然自己置身在了秦百家设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