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既过,去岁的中秋,殷离是同弘毅与鹤仪一同度过,今岁本欲与鹤仪共赏婵娟,怎奈递了帖至端王府上,竟像投石入水,有去无回,惊不起半点声响。
西北捷报连连,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帝的病也随着这喜讯好转许多,于琼林苑设宴犒赏群臣,更是在宴上酒至半酣之时,起了兴致欲于猎苑秋狝,声称要以此围猎之举兴武备军训。
行围场所设于避暑山庄旁的林甸山,为这秋狝,整备事宜便长达一月,各随猎王公贵族的分班,专职护卫的宿卫及巡防检察的司兵布置,兼随军侍奉的诸司宫人安排,朝廷各部都为这秋狝忙转起来。这消息一出,更有各地商贩往林甸山赶,于戒严处外搭设席篷布帐,兜售些行围所需,
此行秋狩,少则旬日,多则一月,庄图南备装出行,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呆在府上,不可下水,不可食生冷,不可偷溜出去玩。又嘱托老徐,该骂则骂,该打则打,不必心软,
只是府上还收到了一封帖,曹皇后于华清园设宴,邀朝内各夫人女郎赴宴品茗赋诗,庄图南本欲推拒,却因殷离想趁此机会与薛鹤仪叙旧情,便应许下了。
临行前一日,他带了几个随从,见着殷离表面不舍实则开怀的模样,抚了抚她的发:“阿离,等爹爹回来。”
她乖顺地点头。
几日之后,便是入宫赴宴之夜,是夜,殷离做了装饰,与宝儿下了香车,由内侍引领着入大宁宫。
女眷之宴设在华清园,后妃与各夫人,及寥寥几个世家贵女,坐了满座,八珍玉石,琼浆玉液,曹皇后面上带了浅笑,正与几位夫人浅谈,赵柔坐于左侧,与鹤仪相谈甚欢。
赵柔眼尖,先见了她,发出一声嗤笑,鹤仪望过去,才见了殷离,忙起身迎上,也惊讶了一瞬,拉她到一边隐蔽处,与她说私家话:“怎么成这一副白无常的样子了?”
只见她一张脸抹得惨白,不知是用了多少珍珠粉,又似是嫌过于苍白,涂上了红艳艳的口脂,再加上髻上的珠翠装饰,往日里不施粉黛也明艳艳的一个人,此时竟俗气不少。
殷离记起方才老徐与宝儿一言难尽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脸,哂笑一声,这妆饰是她自个儿经手的,她揽镜自照,见着双眼乌青,面色隐有暗黄之相,便开了盒珍珠粉敷上脸,新手上路,手重了些,才折腾成这副模样。
殷离蹭到她身边,低声道:“你瞧我,眼周一圈睑黛,我想试试如何遮盖些,不至于太难看。”
鹤仪抚了抚她的脸,指尖滑腻,又被香粉抹得喷香,她笑道:“哪里难看了,阿离生得这样好。”
殷离睁大眼睛,示意她瞧仔细。
鹤仪方才见了那珍珠粉也遮盖不住的鸦青,言语责怪道:“夜里早睡,少食甜腻,你就是仗着无人拘管,过于放肆,如今可知道苦了?”
她又笑嘻嘻抚上鹤仪的手:“若能夜夜独拥佳人,我定昏时便睡,再不拖延。薛娘子,若能汤一汤身儿,早与我消灾障。”
鹤仪知道她小嘴里吐不出象牙,笑骂道:“小油嘴儿。”
二人坐回宴席上,曹皇后环视一周,见了殷离的模样,浓妆艳抹的,没个正经样子,微不可闻地皱了眉头,又念起自己那病儿子,还是把这不悦之色压下,朝她微笑着颔首。
殷离坐于鹤仪身旁,对上曹皇后这一笑,心内咯噔一下,忙低下头去。
此时正是圆月中天,曹皇后喜风雅,便令席下女眷吟诗作赋,倒不强令众人作诗,殷离与鹤仪两个久别重逢的姊妹,低下头放低了声音喁喁私语。
“在樊阳可还习惯?”
“一切皆适宜,那儿的貂蝉豆腐好食,若你在,定会喜欢,上回请帖去庄府,等你许久也等不来人,看来我这王府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哪里收到甚么樊阳来的帖儿,定是被你好夫婿截断了,薛妃娘子呢,怎的没见着她?”
“她近日常躲懒,懒怠来这等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