兑买的数目与这实到的数目对不上啊,钱务数目不符,怎么也批了红?”
户部尚书忙半弯了身子答道:“这是将作监呈上的报账,上头那位要这木头,呈报上来我们也不敢不批啊,从川都到这雍州,跋山涉水的,又因这时节多雨,从那地儿一路颠簸过来,有好些木材受了潮,自然是不能入后陵了,最后折损了一批好木头,可川都各州县的银钱还是得照结呐,哪能把这天气的罪归到百姓头上?”
方志远抿了一口茶润嗓子,“他支用的银钱兑买的是五百八十斤金丝楠木,管押到的却只有四百五十斤,有这样的名色变动,怎么不登记入册?那损毁的木料到何地去了,可有派度支司的人去逐一稽实过?”
御史大多为天子亲任,身负纠察百官之要任,为皇帝之耳目,因负监察弹劾之职,所选用的自然得是科举出身,且身份干净的寒门子弟,这方志远则是如此。
“回大人,陆侍郎请示过官家与皇太后过,说那木材受了潮气,有些开裂,自然不可用于凤追陵,倒是可以给那军器所造些砲车,两位呢,也都同意了,度支司的人上月才去看过,回来后就批了红了,只是这月来那征银案又生起来,户部忙得是晕头转向,底下的几个都忘了把那拨用的账修上去了。”
方志远揉了揉眉头,“钱尚书,你的脑袋也被那雨水浇糊涂了么?官家不清楚这里头的账,你还不清楚么?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提着脑袋想想,怎么户部尚书一个连一个接任地这么快,你再如此朋党蔽私,轻是受以流放抄检之刑,重是把脑袋挂在那午门上!”
钱尚书听了这话,看向门外那挺得板直的影。
一般外戚不授文资,只授武阶官,魏国公是先帝在时翰林院侍讲,后任同平章事及太子太傅,只是官家登基理事后,封以国公之爵尊以虚名,再不令其掌实权,陈家虽加官进爵,可受的都是武阶官,而作为驸马都尉陆修身后的陆家,则被打压入仕,陆修宜是凭长公主的荐举恩荫入仕,这回若查到他头上,就是要打赵姬的脸。
陆修宜站在廊上,外头雨点落进来,细细密密地也湿了他一身。
上回那加征银案,川都也因加征的罪名在里头浑着,他是为陈家纾难,顺带着给川都个人情,对方花钱消灾,又不好直接以银钱相送,川州知州多装了几车原木,在簿上却写了金丝楠木,金丝楠木是好木头,他顺手向度支司呈递了报账,其中这多余的原木便上报成损坏的金丝楠木,审计司批了红,这赚的,是朝廷的钱。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这回,是彻彻底底地湿透了,这个罪,是虚报账目,以公谋私。
杜宫令远远走来,对着他行了礼,说道:“陆侍郎,长帝姬请您走一趟。”
他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深吸了一口气,踏进凤藻宫的大门,长公主府长春行宫在金陵,因太后久病,召长公主入宫陪侍,这凤藻宫临着太后的慈元殿,也因近日太后薨逝,长公主便暂住在这凤藻宫。
他对着眼前一身缟素的人行了礼,唯唯诺诺道:“臣见过长帝姬殿下。”
赵姬瞥了他一眼,“你还知道你是臣?本宫以为,你是要做主子了,那虚报账目的事儿,连本宫都被你蒙在鼓里。这点银子你就鬼迷了心窍,陆修宜,你的脊梁骨就这么软么?”
他身子微颤,御史台还未查清,赵姬就已摸清了来龙去脉,可见她消息通达,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她的眼睛,“臣有过,望殿下责罚。”
赵姬冷笑道:“本宫罚不动你们,你们陆家人。”她站起身,徐徐走至陆修宜身旁,“面上曲意逢迎,心底里却从未认同过本宫,本宫为了你们陆家,事事周全,你们却不承情,皇帝让你们去监陵,你们就去,领了这差事也罢,竟还想着从里头捞油水,陆修宜,若无本宫筹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真是倔上天的脾气,和陆修一样。头脑灵活些的也就罢了,偏生还是这样的蠢货。
陆修宜背上渗出一层冷汗,忽得直愣愣跪倒在地,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