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家中的院子是为当年在府学进学的父亲置办的,与哥哥的书院并不算近,倒是离府学近一些。不过哥哥是住在书院中的,倒也没有什么差别,来府城见哥哥的母亲有个休憩之所罢。书院依山而建,古树参天,时有步阶,有几分像园林。初时我牵着哥哥的袖子,后来哥哥牵着我的手。
出来时,只有我与小仆,母亲的马车也未在门口。她们带着周穰珍去城中见宁府的绣样,我是坐着那辆放闲物的车回去的,坐在后头抓着木板,一路上看了个尽兴。还遇见了半年未见的沈寄,沈寄比我大了一岁,是衙役的儿子,可他不是衙役叔叔的亲儿子。他的母亲是白水县最好看的女人,也是菟丝子般的女人,衙役叔叔走了三个月她就又嫁了带着沈寄。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回她并非是自愿的,像她那样的女人,其实像她那样的女人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并非是再嫁,她是去当妾的,沈寄依然是衙役的儿子,不过衙役的钱跟他没有一分干系,衙役有兄弟父母亲侄儿,根本轮不到沈寄。
我用一个肉包把沈寄骗上了车,他们也认识沈寄,倒是没有说什么,只告诉我是要把人送回去的。我给他们一人两个肉包,他们哭笑不得,说三个肉包也没有用。
“大叔要多跑一趟,多吃一点。”
沈寄给我一个木娃娃:“粥粥有么?”
他有些无措:“只一个。”
“是我。”我觉得木娃娃像我,因为像我也就不丑了。
他呼了一口气,笑了:“是你。”
母亲给我留的一钱银子不一定次次都够租一次马车,但可以买很多次包子。在沈寄给了我木娃娃后,我有样学样给了沈寄一钱银子,跟他说一钱银子可以买多少包子,让他不能把我忘了,后来我都忘了这事,是沈寄说来笑话我的。那时沈寄的母亲还受宠,他不缺什么银钱。
哥哥归家的时候,给周穰珍带了木娃娃,没有我的。
跟周穰珍的木娃娃比,我手里的娃娃是那样的寒碜。
不过自那之后我就把娃娃挂在身上,而不是放在房间里。
我问哥哥怎么没有我的。
哥哥说周穰珍没有。
那是我别人给我的。
哥哥说可是他的钱花掉了,下一回回来给我带。
*
哥哥带着周穰珍来见我。
哥哥对周穰珍用情至深。
他们淳淳教导之时,可曾想过这样的果。
哥哥送着周穰珍出嫁如今又想将周穰珍送入太子府,受太子庇护。从前他跟我说要出人头地,护着我一世欢乐,此时他希望我护着周穰珍,没有直言,只在他心中这对我而言只是一件小事。
我拒绝,他们无法,周穰珍问我是不是还怪她。
我未言。
次日父亲向我致歉,他确实如先知们所言的那般知进退。我只觉可笑,太子送了一回周穰珍,他便想将周穰珍送进太子府,敢送不敢与我言。说他们谦卑,又因生养我自诩身份,显得不伦不类。
【我爱伪骨科,闺蜜就是最好的姑嫂关系】
【哥哥是不是傻周然明显想要嫁给他啊】
【周然就算被浪荡子看上,梅家身份不够,玉心可是太子妃谁敢动她,也太糊涂】
父亲也是这般说,周穰珍被人盯上。
说送进府中是为了躲浪荡子。
何时东宫成了佛堂?我说得他面红耳赤,无言可说。母亲所为不过是为了他的仁义罢,可他到底是为何升了官,母亲不知他却是心知肚明的。我且不懂,他如何有持无恐。离乡因我,进京也因我,与他们收养周穰珍的干系可不大。人一旦认定一件事,就难以变化,比如他们对我的忽视,对周穰珍的重视。
周穰珍是他们最初步的棋,哪怕最后是步废弃,情感早已倾注,再无回收可能。
到如今,他们应当是信了自己的仁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