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再长高一些就好了。”
她的身高刚超过蓬松的高草,依旧有种被压迫的感觉。
“啊,”
忽然想到什么,她偷偷笑起来,向前快速小跑,一蹬地就冲上了天空。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从女孩背后确实生出了一对雪白的翅膀,使劲扑扇着。
“呜噢噢噢噢噢噢——”
当身体渐渐离开地面时她大声笑起来,声音动听,蕴藏在其中的情绪摇曳了整片草地。
风吹开了她长至眼睛的刘海,吹掉了接近白色的头发上的碎草和小甲虫,那双漂亮的褐眼朝家中看去却捕捉到母亲警告的眼神,她一下松懈从高空掉下,在快要接近地面的时候才又快速扇动翅膀才没有摔着。
余惊未平,再加上看到围在母亲身旁的黑衣人们让她不免紧张起来,还在微颤的身体迅速冲过草丛,滑下山坡,踉踉跄跄地跑回了家。
“妈妈——”
她喊道,冲过黑衣人身旁,抱住母亲的手臂,前倾力让她多跑了两步。黑发的女郎摸了摸孩子的头,她将所有话语吞回肚子里,母亲的动作是在警告她,让她别再说话。
“这就是鹤笃?”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不认识的人说出来,下意识抬头想瞪那人一眼,却见那人也正盯着她看。她挑了挑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的确有些脏,但也不至于这样无礼。
“是。”
母亲的声音给她一种感觉,让她感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所压下的重量比每天早晨把她按到椅子上逼她吃早餐吃饭,比她从露天学校逃课后把她压回家里,比笑着说她和野人般同时把她摁到浴缸里的力度都要沉。
“妈——”
她疑惑地扬起头,却先被母亲拥入怀抱,视线只能触到母亲垂落的几缕黑发。
母亲蹲下身一手搂住她,另一只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上。
“绝对不能露出你的翅膀。”
汗水干了,贴在粘稠皮肤上的衣服带来的摩擦,发尖扫过眼皮的些许刺人,母亲的手在后脑勺上覆下的力度。
话语若游丝吹进她的耳中,伴随着炎热夏日,展开了鹤笃之后的人生画卷。
她张嘴欲言又止之时被母亲推开,这一推伴随着震惊让她退后两步,差点儿摔倒,母亲的黑裙摆滑过空中,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子。
鹤笃站在原地,她撩起自己长过眼睛的刘海,汗水顺着发尖滑下皮肤,
“你有剪刀吗?”她抬头问旁边的黑衣人,眼睛里有泪水在颤动,见对方露出略微惊异的表情,又补充道,“我迟早是要走的。”
她跟随他们进了汽车,接着车子就在山间小路上开动。不知过了多久,鹤笃回头,她熟悉的景色全都变了。
此刻窗外开始下小雨,意识由心生,这种模糊的感情只能说是想念吧。她想念村庄,虽然小,却是她难以割舍的地方;她想念公主山,早晨还去过那里,感受日出的力量。那是她一直以来的希望,她多想,多想张开翅膀飞到山顶上,再一次,只要一次——不!她不要坐在这里,在这模型玩具般黑色的车子里!
背后的有东西在向外突出,膨胀。
“绝对不能露出你的翅膀。”
母亲。
轻吸一口气,雨下大了,打在车窗上发出实在的响声。
她在此之前就已告诫自己总有离开的一天,经常。可过早认识到的事实此刻却没有起到积极的作用,强烈的感情因那离别时的告诫声骤然出现,即将面对的一切:自己再也不能在每日早晨见到燃烧着生命的太阳,也会在黄昏时错过覆盖在空中的璀璨光芒。
她从小长大的村庄,像摇篮般包围着村庄的群山,从山边蔓延开的平原,渗透了她每一寸血液的空气和托起她翅膀的风。
“怎么,冷吗?”坐在身旁,双手交叉着的黑衣人问道,她在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