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衙役没多说什么,听几个县城里见识广的老兵讲,要剁了我的脑袋,就当我是水匪,回去好交差。我身边的书生长得白净,胡子也打理过,似乎不像强盗,如果他身上没有买命钱,也要剁掉脑袋。” “这时候我怒极,于是挣开绳索,去夺刀杀人。” 说到此处,文不才红着眼睛,神态十分吓人。 凯文神父感叹道:“神会惩罚他们的。” “什么狗屁神仙!这破庙里的菩萨就没显过灵!”文不才骂道:“我一刀刀砍杀过去,跑得慢的被我砍死了,跑得快的刚要上马,我就捡起石头丢过去,打在马儿的眼睛上,这些胆小的马驹散开,有撞在树上把主人摔死的,也有朝我冲过来的,最后一个往十六里铺的方向跑,但是我知道这条路怎么走,抄了近道,跳到马背上砍碎了这畜牲的天灵盖。” 凯文神父立刻不讲话了。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想要不要杀了书生灭口。”文不才满脸难色,凯文神父的烟盒也空了。 在这个空档,老神父的女儿一直在旁听,她听得懂粤语,也听得懂闽南话,吓得不敢作声,她原本把文不才的故事当笑话听,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是真的呢? 于是小女儿往蒸汽船的货仓跑,又给父亲拿来新的烟盒。 文不才有烟抽,似乎也没那么狂躁了。 “我下不了这个手,书生他没错呀。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这小子也是我好不容易从妖魔手里救出来的,也是我从恶棍人渣的刀下救回来的。” “于是我又给他熬药,到了午时他才醒过来,看见破庙里的满地尸体,几乎要吓疯了。” “我和他说完来龙去脉,他依然不敢相信,可是这文人镇静下来,与我这么讲——” “——恩公,无论如何是缘分一场,愚弟有此一劫也是命中定数。” “今天下大势,朝廷腐败,兵不如匪,全因一个[贪]字。兔狲都敢假借饕餮凶兽的威名四处作恶吃人。” “今日过后,你我再也没有自由身,这十七条人命是怎样都逃不脱,洗不掉的罪过。” “滨州府说我们是水匪,那我们就只能当水匪了。” 凯文神父小心翼翼的问:“后来呢?” “后来那书生和我说。”文不才皱着眉头满脸嫌弃:“他说昨日夜里,梦见天妈,天嫂、天兄、天妹和皇上帝,皇上帝还赐给他宝剑和印玺。差遣他下凡斩妖除魔拨乱反正——奉天之命作主救人。” “我只觉这书生是染了风邪神智不清,他要与我商议造反大事,我就是一个货郎呀!” “不容我多想,就把这犯了癔症的小胡子打晕,我就赶紧跑了!” 凯文神父若有所思,猜测道—— “——文,你这故事实在离奇,任谁都不会相信,那个年轻人应该也不信,他怕你心一狠,也把他给杀了吧?所以才会和你洋洋洒洒讲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倒是不无可能!”文不才一直在抽烟,要用尼古丁来唤醒记忆:“这小子说我疯了,我也说他疯了,我又说这些被我砍死的官兵疯了,最后都疯掉了罢。” 过了一会,文不才终于不用抽烟了,他倚着护栏,看着远方的雷暴,终于意识到这趟旅途并不简单,也不知道前往亚美利的水路有多么凶险。 “凯文大伯,我现在是个新生儿,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回去只能做水匪,杀乡亲劫父老,这种事情我干不出来,我的良心还在。” “求神父给我起个道号?法号?” “啊”凯文听过法号和道号的意思,文不才大抵是要他帮忙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