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一出,赵贤才等人都白了脸。
赵贤才靠着绑缚住他手的官兵,才支撑住身体。
许久,缓过那阵惊惧的劲儿来,又狠声对沈潜道:“沈潜!你不要忘了,你就是爬得再高,也只是在替皇上做事。你的官再高,总有落马的一天,我们这些宗室却是皇上最亲近的人——”
他说到此处,却被沈潜似笑非笑的一眼看得浑身发颤,只抖着声音把话说完了:“今日你敢……你敢得罪我们,你可想过自己承不承担得起后果!”
他咕噜噜地说了一通,说完了,把自己忐忑得七上八下,梗着脖子等沈潜的反应。
沈潜倒好像在仔细思索听着的话,垂眸片刻,抬眼,道:“不是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还是说宗室就是这样,满口胡言乱语,没一个字的人话。”
他说着,笑了笑:“赵贤才是么?到了地府,你再同阎王爷求求情罢,看看能不能宽限你几日。让你亲眼看过了,宗室能叫我承担些什么后果,再放你入畜生道轮回去。”
他说罢,便不再理会赵贤才等人的哭嚎怒骂,只挥挥手,叫府尹与官兵将人带走了。
店内复归寂静,敬一机灵地将店门微阖。
许明月这时才发觉,她人还被沈潜揽在怀里。于是试探着,退了半步。
沈潜这时倒不拘着她了,乖乖松开手,任她躲自己一丈远。
许明月迟疑片刻,问道:“你方才那样说,是只想吓吓他们,还是认真的?”
沈潜愣了愣,有些无奈地笑看她:“娘子,那些话哪是能说出来吓人的。”
许明月抿了抿唇,便担忧道:“今日之事,实在不够借题发挥到这般程度。你若是认真的,难免要招惹许多麻烦……”
沈潜眨了眨眼,一点不慌忙:“是么。”
许明月认真道:“我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听坐店掌柜的话,他们大多出身豪贵。”
沈潜点头,眼中藏着笑:“里头几个,确是在宫中见过。”
许明月没瞧见,眉头微蹙:“既如此,这些人杀不得。”
沈潜故作不解:“怎么杀不得?”
许明月蹙着眉抬眼看他,道:“一个赵贤才便罢了,六个横行霸道的权贵子弟,背后便是六个有权有势的高门大户。纵是……帝王,也不敢这样收拾的。”
她解释完了,却见沈潜只看着自己,眼中笑意隐约。
她忽然醒悟,沈潜在朝为官多少载?见过的人历经过的事,总比她多,他哪里不知道这些?
可他若知道,为什么还像方才那样做?
她迟疑道:“今日之事,难道与你有关?”
沈潜方才还有些高兴——为许明月忧心自己的仕途。
可此时,忽然便从被忧心的对象变成了疑犯。
他面色一僵,笑意几乎挂不住。顿了顿,还是强勾起抹笑,道:“娘子怎么会这样想?”
许明月观他神色,很快改口:“我只是看你似乎胸有成竹。若与你无关,莫非你有对付那六家的对策?”
沈潜垂眸,掩去落寞神色,口中只道:“唔,娘子便当是有吧。”
不待许明月再追问,他很快改了话题:“我听家中小厮说,娘子今日急着寻我。”
许明月愣了愣,想起被自己搁置一边的事。
她今日来店中,实则是想同沈潜好好说一说,近日来他做得不当的事。
而这些事里头最近的,能说的,自然便是他干涉她经营书肆的事。
可现下要说这件事,却实在太不合适宜——若沈潜前脚才为她经营书肆得罪了六户望族,她后脚便指摘他越俎代庖……
说是过河拆桥,看来也不为过。
她有些不自在,嘴唇又紧抿起来。
沈潜只看着她为难的模样,明知道她在为难什么,却不肯开口替她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