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红红的,脸色却渐渐苍白:“其实我早就发现许多事都不对,只是因为沉溺其中,始终不肯清醒……但心动做不得假,纵使如今我发现这一切,纵使我与沈潜和离,我也不是当日嫁给你的许明月了。”
傅凭临终于沉默。
他抬手许久遮了遮眼,将手放下时,又重重的舒了口气,方开口,失魂落魄道:“也是应该的,也是应该的。我打听了不少,知道他待你很好,你……你与他情意颇笃,也是应该的。”
凉风掠过宫道,又掀起一阵同样寒凉彻骨的风铃声。
傅凭临声音终于恢复平静,只还有些微不可见的颤:“对了,险些忘记,此番前来,是要同娘子说正事。”
他说出“娘子”这个称呼,自己也愣了愣。但只自嘲一笑,自袖中取出一纸信封。
“我不愿做背后戳人脊骨的小人,但这些事,你若不知道,我放心不下。”
许明月接过信封,沉沉的一沓。顿了片刻,才将它拆开。
她一面翻看,傅凭临便一面道:“这些,都是自你离开傅府……嫁给沈潜之后,他做的事。”
“腊月,他遣人访了我的笔迹给你递信。这只是小事不错,但总是欺瞒了你。”
“也还是腊月,你为着筹备书肆,去了一趟文锦阁,被阁中掌柜误以为是莺花。不过几日,沈潜便寻了借口,将那掌柜赶出了顺天府。”
“同月,登迎因遣退书一事,被他召至沈府。回家不久,便被贬往琼州府,这也是沈潜的手笔。他甚至给沿途的官员递了口信——登迎的马车,在半道便遇了山贼,据山民说,他与孩子都被抛尸江中,弟妹则被山贼掳去,如今不知流落何处。”
傅凭临一句一句说着,许明月的神色也便逐渐苍白。
她本以为沈潜欺她瞒她,只是傅凭临一事,许家一事。哪里能想到,平日只当作寻常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背后,也还藏着另一种真相。
可怕的是,傅凭临所说的这些事,她竟还能清晰地记起,它们分明相距不远,一件紧挨着一件。
她不由想,这些还只是傅凭临查出的。那是不是还有没查出的?
她垂了垂眼,声音有些干涩:“我知道了。”
傅凭临沉默片刻,道:“明月,我知道,你现在对他有意。但他不是什么好人,如今他喜欢你,自然对你千般好。可倘若有一日,他不喜欢你了呢?”
他顿了顿,低声道:“再有,沈潜到底离京太久,京中局势看着稳定,实则已经是暗潮涌动。现在他的威风只是一时,只要叫人揪住他的把柄……万丈高楼,坍塌只在一夕之间。”
许明月眼睫颤了颤,终究只道:“我知道了,凭临,多谢你好意提醒。”
傅凭临苦笑道:“你和我做了几年的夫妇,真要客气到这般地步吗?”
许明月沉默许久,道:“凭临,我是个拎得清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既然知道了你说的事,便终会与沈潜和离。但你也不必太关心我,我们夫妻的缘分断了,此后只做陌路人便是。”
傅凭临听罢,神色僵了僵,但只点头:“好,我知道了。”
不知不觉,已是明月高悬,宫宴就要结束了。
他将许明月送到离宫宴不远的宫道上,自己沿着小径离开了。
走时顿了顿,终于还是问了句:“若你与沈潜和离,也只会做陌路人么?”
但他似乎只是想问,并没有等许明月的答复,话音才落,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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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宴上没多久,就到了散场的时候。
沈潜盯许明月盯得很紧,宴席才散,便在近处的宫道上等着她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到了马车上,沈潜才开口:“今天又叫娘子受委屈了。”
许明月本该安抚他的,然而将要开口之际,却不由想起那个被赶出顺天府的书肆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