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在听到张婴的话踩在‘一字千金’‘商户’高压线后,便没再仔细听张婴在说什么。 现在听内史腾这么一重复,他们才意识到张婴这话的厉害。 贱籍、名誉、香火,每一样都狠狠地戳中商户,不,应当说所有黔首的心。 若真按照张婴说得来做,指不定还真有希望搞起来。 …… 大秦的文臣不主张打仗,和某些朝代文臣不懂打仗、畏惧打仗的情况截然不同。 大秦的文臣相当好战的,他们若放在其他任何朝代,都是会被标上“鹰派”“战争积极疯子”等标签。 他们不打,纯粹是知道大秦十年征战,四个大工程,还有三年之久的百越战场,每一个都是消耗国库的吞金兽。国库打不起,他们怕国家分崩离析。 但现在有一个白捡的充盈国库的机会,付出的只是几块石碑,一些象征性的荣誉。 治栗内史、李斯、冯去疾等人也将目光缓缓落在嬴政身上。 “……” 嬴政缓缓回望这些沉甸甸又期盼的视线,沉吟片刻,“扶苏,你如何看?” 扶苏上前一步,拱手道:“稚子奇思妙想,但他不谙世事,此举虽能刺激商贾捐赠银钱,暂时充盈国库。但我大秦以农为本,若国家嘉奖商贾太多,人人皆去经商,人人都视商贾为荣。 谁来耕种大秦良田?谁来读书治理乡县朝政。 光有银钱,却无良种,我大秦只怕危也。” 内史腾与辛胜急了,尤其是内史腾,他甚至喊出:“扶苏长公子莫要担心!我们完全先收割十年,若十年后这些商户有乱来的趋势。 我内史腾在这里放下话,第一个上马将他们通通砍了,收缴的家财送到国库。岂不快哉。” 众人眼睛一亮。 在他们看来绝大部分商户都是坏人。 养一养,割一次,岂不是能收获双份的银钱,双份的快乐。 公子寒跃跃欲试,他看得出嬴政、朝臣各自更倾向哪种。 恰在这时,扶苏却微笑道:“我并非反对这种方式,我的意思是,若我大秦嘉奖商户,那也应当给农户设置同等的激励。毕竟大秦以农为本。”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对士子也可,你们可以慢慢商量。” 公子寒表情一垮,扶苏提出农户戳中了父皇重农的心,提出士子又戳中文臣的心。 至于军方,他们压根不看重这些,只看重武勇。 换言之,大兄一句话讨好所有人! 如此狡猾,世人为何赞他淳朴! 公子寒见势头正好,也想发表一会意见,却见嬴政面色沉凝地摆摆手:“嗯,你们先回。明日再说。” 顿了顿,嬴政又补充了一句:“扶苏留下。” 公子寒心头一冷,又是扶苏,明明他这一回做得比大兄好,为何不管是父皇,还是文武百官,看到的第一人还是扶苏! …… 待得文臣武将退场,嬴政沉吟片刻,看向扶苏,慢条斯理道:“好生与那小子说说!” 扶苏闻言一愣,很快努力稳住表情,拱手道:“是!” …… 张婴并没有跑远。 或者说,他冲出来宫殿后自己也很诧异! 我居然就这么冲出来?居然敢哄骗皇帝?这还是那个谨小慎微,处处观察旁人脸色的我吗? 张婴单手扶额,一时间脑子有些懵,在思索应当怎么办。 “婴小郎君。”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张婴抬头,原来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冯去疾,对方笑盈盈地注视着他,好似在看什么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