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们将白布盖回到了钟琛的脸上,推着推车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钟蜜亦步亦趋跟在后方,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的推车,似乎能穿透那层白布,看到盖在下面的人。走路带起的风拂过她的裙子,更显得她羸弱单薄。
她一步一步,心怀遗憾,无所畏惧,走向她和钟琛的结局。
谢镜纯跟在她的身后,隔着几步的距离,陪着她将钟琛送去了太平间,又陪着她离开医院,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下。
杭之景站在不远处,点燃一支烟,不去打扰她们,也不让她们离开他的视线。
破晓时分,天空朦朦胧胧,第一缕阳光如同开刃的剑,劈开残存的夜幕,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钟蜜手中还拿着刚刚谢镜纯递给她的饮料,无意识抠着瓶身上的塑料纸:“从我刚记事的时候,我的生活里就有琛哥的身影了。他喂我吃饭,教我写字,陪我玩……知道我喜欢吃桃子,会将自己的那份藏起来,偷偷给我,我被人欺负时,也会勇敢的站出来,哪怕他自己也是被欺负的那个。”
“琛哥可能和你说过,我跳过级,初中时和他一个班。那时候我年纪最小,虽然谈不上校园暴力,但确实没什么朋友。”钟蜜微笑着看着身边的人,“幼时积累起的好感终于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你可能无法想象,但在那种情况下,我很难不喜欢上他。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我们之间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我也终于有了能力,保护他,为他遮挡风雨。”
“有人说悲惨的童年需要用一生来治愈,但对于我来说,童年时遇到琛哥,所得到的所有温暖,是我希望用一生来守护的。但现在,我又如同被丢弃在福利院的那一刻一样,一无所有了。”
钟蜜和谢镜纯坐在椅子上聊了很久,直到阳光有些烤人时,方才离开。
谢镜纯心里怀揣着一个问题,她想问问钟蜜,认识顾安,是否也是她早就设计好的一环,只为了顾安母亲能拿到的那些信息。但这个问题最后也没问出口,就好像只要问出口,顾安会伤心一般。
这是谢镜纯最后一次和钟蜜坐在一起,如同朋友一般闲聊。
钟琛没有什么朋友,钟蜜也就没为他举办什么追悼会告别仪式。她选了两天后的日子,将钟琛送进了焚化炉中,如同不久前送别顾安一般。
离开殡仪馆时,钟蜜对陪同她的警员说:“我想回趟医院,看看钟琛最后生活的地方。”
那警员问了一下杭之景的意见,得到同意的反馈后,开车带着她去往医院。
警员以为她会去住院部,钟蜜却径直走向心外的门诊部。他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钟蜜坐在等候区边缘的座位上,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无目的地看人来人往。
她就这么安静地坐了半个小时。
警员有些不耐烦:“差不多该走了。”
“再等等,马上就好。”
警员皱了皱眉头,但想到今早同事透露给他的,已经发现了一些关键性线索,舒缓了眉头。
这说不定是她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了,那就再陪她等一会吧。
警员拿出手机,低头刷着新闻,新闻没看几条,感觉到旁边有一阵风吃过,他抬起头时,钟蜜已经冲向前方,等他反应过来时,只看到钟蜜拿出一把不知什么时候藏起来的尖锐刀子,抵在一个陌生人的颈侧。
现场混乱了起来。
警员忙不迭通知杭之景等众人,将□□上了膛对着钟蜜:“放下刀,不然我就开枪了!”
被劫持的少年轻声抽泣着,钟蜜有些心烦,下压了刀柄。刀子极为锋利,很快有鲜血渗出,那少年也止了哭声。她看了看四周的人群,有些不耐烦这里竟然有这么多人:“你不怕误伤就开吧。”
警员有些犹豫。他确实不敢动作,这里的人太多了。
钟蜜将瘦弱的少年挡在身前,拖着他靠到墙壁上,走出拥挤的人群,上楼梯到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