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1940年3月4日,农历正月廿六。 凌晨六点,群山环绕的村庄还在睡梦中静悄悄地等待太阳升起。前半夜时,仿佛多层纱网的云层中透出白色弯月,现在早已消失在西面的山尖。 鞥鞥鞥……鞥鞥……鞥(en)……,一阵报晓鸡鸣声如同在平静的池塘里甩出一根浮漂,山村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个驻扎着野战医院的小山村,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被敌军和“友军”经济军事封锁的根据地,可以自持这么久,足以看出第十八集团军和这支军队背后的领导组织发动生产和经济建设能力有多强。自从国家公认的政府沿着大江一路迁都到钓鱼城,这个政府的财政就一直在破产边缘反复试探。从长城抗战开始计算的七年时间里,主要零售商品价格上涨了约百分之二百七十,其中近三年通货膨胀分别为百分之四十和百分之一百二十四。国家的法定货币币值跌落的程度,让地方性区域等价票据异军突起。 野战医院平时除了实物配给,还需要向驻扎所在的村落和附近的集镇采买物资。边票和银元铜元等贵金属货币最好使,使用晋币时行脚商人多半会以找不开为由拒收,印着孙载之半身像的纸币在开店做生意的商贾折二三成面额才得以使用。 这样的经济现状下,纸张可以自产、油墨可以自产的根据地,写病历记医嘱是详尽周到。煤油、豆油等照明消耗品,供应宽裕的时间比较少,医院的日常工作主要集中在白天。 趁着天大亮前这会儿时间,诊断、住院和支持部门的工作人员以及战士们等急急忙忙的轮流洗漱。医院食堂生火烧水,准备供应热水和早饭。 在病房外传来接连不断的响动时,腿部肌肉自发的抽动了一下,王承柱的意识随着这一下抽搐回到了病床上。睁开眼睛,发觉门活页和门框之间的空隙已经从墨蓝色变成了灰蓝色。 坐在矮凳上的看护战士察觉到他照看的伤员醒来了,站起来揉了揉有些僵麻的大腿,低声问王承柱:“同志,睡醒了,想喝水或者洗漱吗?” 王承柱听到床前传来问话,嗯嗯两声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暂时不用,等一会儿医生查过房后,去食堂外面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