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深愣了愣。
孟山眠竟然向她求助?她还以为,凭着孟山眠的自尊,他是死活不会开口示弱的。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顾春深哼了一声。
“……”孟山眠沉默半晌,抬步向她走来,在她面前蹲下,冷冷道:“如果你不愿说,那本座就借你的眼一用。”
说罢,他便将右手朝她的左眼眼窝探来。
顾春深大震,缩身就想躲。可身上的束灵锁,却给了她狠狠一麻,让她浑身作痛,又瘫软了下来,任凭孟山眠的手掌覆上她一只眼的眼窝。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顺着孟山眠的手掌,渗入了她的眼窝肌肤,与她的眼球混在了一体。
而她面前的孟山眠,面无表情道:“本座看到了。”
顾春深咬牙,知悉他是强行与她的左眼共享了视野。
虽说这事对她没什么损害,可白白给孟山眠占了好处,她就是深感不爽。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什么生涩陌生的东西。她愣了愣,凝神细察,发现那竟是一段全然不属于她的回忆。
或者说,这是属于少年孟山眠的,因为视野共享而流入她脑海中的回忆。
……
多年前,洛桑城。
厚雪下了三四日,窗纸外是寒风呼啸之声。桌上的煤灯已经燃尽了,却没有下人添新的来。这间寒冷、空寂、潮湿的屋宇,好像被世界遗忘了一般。
少年孟山眠抱着膝盖,缩在床上。他穿得很单薄,浑身冻得发冷,一张小脸瘦削苍白。
“娘,我冷。”他哆嗦着说,乌紫的嘴唇发抖不止。
被他称作“娘”的女子,正目光空洞地站在他面前。这是个二十几许的女人,拥有一张曼丽的面孔,可这面颊却有几分死气,好像是木偶一般。
这屋子有些破落,她却盛装打扮,描眉涂脂,仿佛等着招待谁一般。
“眠儿,忍一会儿,你爹爹马上就会来看咱们母子了。”女子喃喃说着,颤抖着将手贴向男孩的额头。她的掌心里,释放出阵阵寒气,这寒气冻得孟山眠越发颤抖,几乎要昏死过去。
好一会儿,女子才收起手掌,不再往孟山眠体内注入寒气。紧接着,她便转向门口,向着门口的霜雪使充满期望地问道:“城主大人来了吗?眠儿生病了!病得越来越厉害了!他一定会来的吧?”
几个霜雪使面面相觑,道:“城主大人这几日不在洛桑城。”
闻言,女子怔了怔,又改口道:“那放我出去,让我带着眠儿去找城主大人!他的亲生孩子生病了,他不能不管不顾!就算他不愿见我,可也要见见眠儿……”
她语气激动,提着裙摆就要往外跨去。几个霜雪使赶紧拦下她,道:“妃夫人,城主有命,您不能踏出这里一步。”
洛桑城的人都知道,这位妃夫人有疯癫病,性情不稳,时而是善人,时而是恶人,仿佛有二重灵魂一般。
据说,这是妃夫人娘家那一脉代代都有的毛病,当初城主不知情,年少轻狂,纳娶了她。后来妃夫人病发,城主重情重义,没将人赶走,而是养着她,只是叫她不要出门,免得伤了他人。
霜雪使的话,让妃氏愣住了。
她呆呆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喃喃说着什么。“他怎么可以骗我?”隐约的,她好似在说这些。
门外的风雪很大,她仰头迎着风雪站了片刻,直到一袭华丽的锦袍沾满了落雪,她才失魂落魄地转身,回到了冰冷的屋内。
踏入内屋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缩在榻上的孟山眠。男孩的脸落入她的眼中,让她的眼底陡然暴出一阵仇恨的光芒。
“孟宣离!你毁了我!你害了我一辈子!”她尖叫着,用手抓住床上的孟山眠,尖尖的指甲在孟山眠那张肖似父亲的脸上胡乱抓着,语气既哭且笑,仿佛鬼一般:“眠儿,你为什么这么像他?我看到这双眼睛,我就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