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不曾改变的男人大大方方地背着手漫步在街道上,披散下一头白发在肩上的景元一身常服,饶是那些过去经常被他光顾的店家,乍一眼也没认出排在队伍里的男子是过去的将军。

直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星槎海的一隅,抱着手臂等他提上两袋琼实鸟串与貘貘卷时,摆摊的货郎才意识到客人的特别。他们看见雷厉风行的符玄将军迈开步子,来到白发金瞳的客人身前,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终于回来了吗,景元。

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他在提到那个称谓时,语气没有任何改变,好像他从未就任过神策府的领袖。

——我来罗浮就非得是自愿的吗。

景元承认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怨。不怨符玄,也不怨罗浮,他恨的只是宿命,还有那些把一切都推向宿命的人。

符玄以为他会先去方壶,玉清君的持明卵只会从方壶的鳞渊境内重生。随后她想起冱渊君先前传来的简讯,说蜕生转世的龙裔不日便会抵达罗浮。瑰丽的紫色眼睛望向男人,镶嵌在额头上的第三只法眼闪烁过一道流光,曾经在太卜司穷观阵前推演舰船航线的卜者瞥见了未来。她注视着始终带着浅淡笑意的景元,那目光之中显出些许冷然:

看来登临罗浮的星核猎手与你有关。

眼见过去的后辈总算记得要对外人抱有警惕之心的训诫,白发金瞳的男人微微侧头:话不能这么说,符玄将军。

他说,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一阵脚步声自符玄身后传来。是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黑发红眼,左耳处戴着的朱红坠子随着行走时带起的一阵流风飘动。布满裂痕的剑锋被他拖曳在地上,留下一道苍白的痕迹。

景元背着手,同来者分别立于符玄前后两侧。蓬松卷曲的刘海不再遮蔽右边的那只眼睛,他看了眼气质越发显得阴郁的旧友,开口说道,你这副样子真是每见一次都令人大开眼界。

回答他的只是一声冷笑。

猩红的眼珠转动,那目光最终落到两人之间警惕不已的符玄身上。

她和你当年比起来差了不止一点火候。手指上缠绕着绷带的剑士语气平淡,像是在评价路边餐馆端上来的某一道菜多加了半勺盐:景元,你还准备留在这里吗。

为什么不留呢——他反问——艾利欧的剧本足以称得上一句精彩,是不是?

景元不打算告诉老朋友,在饮月之乱中死去的黑发龙女用不了几天就会重新来到罗浮。他看着符玄下令让士兵给舍弃了旧日名讳的铸剑师戴上枷锁,对上视线的两双眼睛当中都有一簇火焰在静静地燃烧,直至将他们残破的灵魂彻底焚寂。

在艾利欧的剧本里,要往幽囚狱走上一遭的只有刃,或者说应星。离星穹列车抵达罗浮还有些日子,景元提着糕点前往客栈,背对着符玄与一众云骑士兵朝他们告别。

此时一声狐人大鼓的唱腔嘹亮地响起,唱的是神策将军。

——景元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