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祝崇所用之药猛烈,是可以保一时心脉不衰,但若当真施了换骨之术,短不过三月,长亦不过一年,性命必是损耗以至无可挽救。”
听到此处,宁娈难免黯然神伤,心中想着师父原来本就是要舍弃掉自己的命的。
钟离九问道:“那可还有治?”
汝先生道:“治是可治的,只是要受一些苦楚。”
钟离九便道:“汝先生尽可放手去治,再大的苦楚又有何受不得。”
他说得甚是轻巧,浑然不顾受苦楚的可是宁娈自己。
汝先生笑道:“这个可要问过宁姑娘的意思,因毒性已侵入肌理肺腑,纵然可救也是自有凶险处,患疾之人当要有求生之欲方可挺过。”
钟离九望着她道:“她尚欠我的救命之恩要还,自然是不敢死的。”
宁娈唇角扯出一抹苦笑,随即挣扎欠身道:“师叔说得对,蝼蚁尚且偷生,我还不想死,只盼先生可救我,令我安生活下去。”
“这便好了。”
汝先生说着从木凳子上起身,袍角微动时,便露出里面一双腿来。
宁娈面色大惊,忘记了规矩礼数,眼瞅着他的袍下,问道:“先生的腿···?”
汝先生“哦”了一声,低首看了一眼,便道:“不必惊怪,年轻时行事不当毁了双腿,后来便截下来接了能工巧匠所赐的一双假腿。”
宁娈恍然,随即轻笑道:“先生定是没有寻到有血亲的兄弟姐妹,不然尚可换了骨头,也不必假腿了。”
她这话中的苦涩当真是盖也盖不住的。
汝先生倒也不见怪,只说道:“其实并非只有血亲方可施换骨之术,只是寻常人合配的甚少罢了,相比血亲倒是好找。只是残一人救一人,不当是医者可为。”
宁娈微微发愣,须臾后便又问道:“若残一人命,可救日后百人命呢?”
就像祝崇所说,以人命谋取至贵的行医经验,以后当是也会造福后人。
汝先生轻笑道:“我不是生死判官,难言取舍之事。于我来说,命就是命,并未有一人轻百人重之分。当救的则要救,至于其他,不若便顺势而为吧。”
这一日之后,汝先生便也在此处住了下来。
单看这座宅院恁般大,像是富贵人家所居住,内里佣人虽不多,但样样妥帖精细。
这种富贵居所只不知是钟离九借了何人的。
宁娈所住阁楼是上下两层的,上一层尽是些藏书还有木箧之类,大概是为了方便汝先生出入方便,宁娈所住的则是第一层。
阁楼下内设了冬日取暖的坑洞和壁道,因宁娈伤中畏冷,便早早地起了暖。
宁娈自幼时有记忆起,从前所住过最好的地方,大概便是秦家庄的那个小院子了。如今又住在这里,她方知道富贵原来当是这般。
那日恰逢钟离九过来,宁娈便自脖颈上摘下一块碧透的玉坠出来,递给他后,羞赧道:“师叔为了我与师父翻脸,秦家庄也再回不去了,又赁了这么好的宅院将我收留,想必手中定然已不宽裕。”
她因身体虚弱,气息并不稳,说几句话总要停下来喘息一时,随后又窥看着他面色,低声道:“我离开秦家庄之时,未有想到往后会是这么个情形,故而并未带多少钱财出来。”
可即使当时未卜先知,知道是往后这么个情形,她在秦家庄中的所有除了出品月楼时自带的一枚银簪,其余哪件又不是秦愚所赐呢?
钟离九盯着她手中的玉坠,好半晌都未有言语,宁娈看着他的神色,面上忐忑难安,想着或许是自己冒失了,不该这样,便心中犹豫着要不要把掌心玉坠藏起来算了。
好在钟离九终于开了口,斜望了她一眼,慢悠悠道:“不够。身上可还有其他值钱物件吗?”
宁娈的面色倏然发红,手足无措地攥紧那玉坠,嗫嚅道:“只这一件,典当铺里或许可当出几两银子的,师叔若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