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转身往回走。少了那件风衣,囚服下的身影单薄得要命,让人担心他随时会被身后的黑夜吞没。 但每当熄灭的路灯重新亮起时,他都又朝着来时的方向走过了一小段,将深渊割裂在身后,独自穿越那漆黑雨雾。 安隅回到资源站楼下,秦知律正背对着他看向长街的另一边。 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宽阔身影从街角走过,路灯亮起时迅速躲进阴影,待灯熄灭后继续快步前行。 “长官……”安隅迟疑道:“那该不会是……” 秦知律点头,“军部的幸存者。” 暴雨如注,城市彻底重归黑暗。 “褚宁上尉,军号283410,第二清扫小队队长。我队现存6人,很高兴在此时此地见到您!” 这个三十多岁的魁梧大汉已经被折磨得面色蜡黄,在街角被秦知律叫住后,他就把他们带来了垃圾场里的旧车库。 6名军人逐个接受秦知律的查验,安隅独自坐在门边的地上,透过破洞看着外面的水母狂潮。 雨水的粘稠程度远超从前,砸在地上发出噗呲噗呲的声响——那已经不是雨,而是成千上万的水母。伞帽下抖动着絮絮的触须,落地后快速蠕动,给大地披上一层波澜起伏的雨衣。 秦知律说,超畸体回到了安全的地方,这是它过度修复的反应。 一只小水母顺着破洞爬进来,伞帽吸在门上,安隅把它揪了下来。 细长的触须立刻盘住他的手指,伞状体深深吮住一小块皮肉,带来一阵熟悉的细小蛰痛。 安隅握拳,水母液从指缝间滴落,旁人看来就像他捏爆的一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水母在他攥拳前就已经爆掉了。 地面的积水倒影里,那对金眸亮了一瞬,又迅速恢复了漠然。 凌秋的笔记帮他想明白了一些事,他总是在接触感染源后眩晕,那应该就是异能出现的前兆,被强大的畸种感染,或是首次接触的感染源都会加重反应,摆渡车那次他就直接失去了意识。 此外,同样咬了他,水虫不会爆,水母却会。区别在水虫只是啃咬,但水母却在主动融合人类。 褚宁朝这边喊道:“你的手在流血!” 秦知律也看过来,安隅拉下袖子,“没事的,不小心割到了。” 在拖着资源长的路上,他割破了掌心,让鲜血流得到处都是,但那些因分食资源长而舔舐了他血液的畸变者都没爆。 这证明爆掉畸种的不是什么毒液,而是他身体里藏着一个有自主意识的东西,会在被摄取时反扑。 安隅点开终端,生存值89.1%,来自打斗消耗和外伤。 他有些不安地摸出比利给的药膏,挖一指抹在掌心。 剧痛模糊了视线,他在朦胧中继续一坨接一坨地往伤上糊。 远远地,秦知律又往车库门边多看了几眼。 许久,安隅终于从剧烈的药物反应中平复下来。 空前的暴雨让湿度急剧上升,他脑子里混浆浆的。 “请您下达指令,我们全力辅助!” “虽然53区已经移交尖塔,但我们绝不袖手旁观。” “克里斯少校为了搞清真相而投身畸变,我们更没有理由退缩。” 安隅头昏脑涨地看向车库深处。 破漏的防护服让那些军人只能被动地躲在车库里,食水短缺,精神重压,战力早已损失。 但此刻那些恳求声却很赤诚。 他抱着膝盖,静静地观察着他们。 人类因智慧而高级,但却又总做出一些违反生物趋利避害本能的决定。高级与愚蠢混杂在一起,让这种生物变得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