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落下杂乱的脚印,少年缓缓蹲下身子,手指缓缓拂过上面那层莹润的白雪,露出被覆盖的踪迹。
那堆无章的脚印中,一对小巧的,慌乱的脚印显得格格不入,蔓延向断崖处。
谢听之忽地慌了,在心被悲痛完全浸入后,突然达到一个临界点,又陡然下降。
他顺着虞乔卿的脚步,缓缓走到断崖边,静静地看着崖下的风景。那些脚印全都不见,只留下方才那一对的格格不入。
消失了。
罗盘指向的金光顺着断崖,没入无边无际的风中。谢听之甚至听不到耳边的声音,整个世界仿佛死去一般。
老者踱着步子,这一刻,他总算是明白了。
虞乔卿跳崖而死。
而望着眼前堪堪站在断崖处的少年,他的心中涌现些许不忍,良久,才慢慢道:“逝者已去……”
声音苍老嘶哑,像是古寺中敲钟时的悲鸣声,而谢听之听到这句话,再也不顾其他,声音顿了顿。
“带我去找她,”少年侧过脸,露出一小截尖尖的下巴,如玉般的皮肤此刻却显得苍白病态,他的双唇颤抖着,风寒强势进入他的体内,一寸一寸封存他流淌而又灼热的血液。
“带我去找她。”谢听之又说了一遍,这次的语气中带着哀求,他转过身来,背影显得孤寂而又落寞。
老者悠悠叹一口气,也为虞乔卿的离去而感伤,无奈地施展术法,只见方才停落在他肩膀上的青鸟身子骤然变大,温顺地低下头颅,示意谢听之上来。
山崖嶙峋陡峭,石缝中的杂草丛生,上面附着着一层莹亮的白霜,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景象发生变幻,谢听之感觉到自己落在实地。
还未等老者发话,谢听之跌跌撞撞跑到崖下,如今的大雪没过脚踝,少年跑得十分艰难。
他此刻什么都不顾了,像是被抽去灵魂的傀儡,仰头任由大雪落在自己的面颊上,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谢听之,你也别太难过……”察觉到少年的不对劲,老者缓缓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被对方一下子甩开。
“不难过?”谢听之嗤笑着,如今的神态和先前的温润如玉截然不同,双目翻涌着强烈的恨意,“长姐,长姐可是卞家的人!”
明明是卞家的人,却安抚他一个外人不要难过。
“为什么不救她!”谢听之双目猩红,一双清润的眸子也泛着水光,癫狂的模样饶是老者也吓了一跳。
当年卞月灵执意下嫁给虞文德,他们卞家不同意,她这才同自己的母家决裂,而卞月灵的父亲明里暗里接济不少,等到其撒手人寰的时候,卞家和左相府的走动明显少了许多。
“长姐她得多冷啊……”谢听之瘫软在地上,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空,声音带着哭腔,“她最怕疼了,她该有多冷啊……”
老者的唇上结着死皮,他居然被一个少年给唬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刚要出声,谢听之却像是被人附身般,趔趄着爬起来,自言自语道。
“听之,听之不能让长姐冷。”说完他跪在地上,双手捉着覆在最上面的那层雪,一下一下地刨开。
老者明显感觉到谢听之意识错乱,不忍心开口阻拦,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
修长白皙的手指透着青筋,骨节处泛着红,少年却浑然不觉,一下又一下,嘴中喃喃着,“长姐,长姐……”
他若是能够再对虞乔卿上心些,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若是再顺着她的心意,是不是她不会从自己身边跑掉?
都怪他,都怪他……
空气中只剩下沙沙声,纷纷扬扬的雪落在少年的发丝上,谢听之像是一瞬间被人控制般,最后手无力地耷拉下来,“长姐,听之找不到你了……”
少年浑身颤抖,在这一刻却又显得那么无力,胸膛那跳动的心脏也泛着钝钝的痛。瞳孔失去聚焦,谢听之就这样跪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