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身上的目光灼热滚烫,谢听之斟酌着字句,缓缓开口,“是听之的错,不该惹长姐生气。”
对于他这般模棱两可的说法,虞乔卿略微不爽起来,直接打断他的话,“怎么平日里那般伶牙俐齿,现在反而不会说了?”
“不过是手脚不干净,拿了娘亲生前最爱的钗子变卖,卿卿小惩大戒,爹爹这话,怎么反倒是我做错了?”话音落下,虞乔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听之,嘴角的笑意不达眼底。
唯唯诺诺又小家子气,是她生平最唾弃的人。
果然,听闻此言,虞文德瞬间不淡定了,也站起身来,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选择询问虞乔卿,“你说是听之所偷,可有证据?”
虞乔卿一时语塞,而身旁的丹音见到此状,上赶着解释道:“是小少爷亲口承认的。”
虞文德被这句话气笑了,“亲口承认?别以为我不知道,听之为了在这个家里过得顺心些,处处看你的脸色,就连柔云!”
中年男子被气得胡须乱颤,隔着屏风指向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如今你也是不把她放在眼中了?”
虞乔卿深吸一口气,正要替自己辩驳,虞文德却根本不给她发话的机会,“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里,月灵不在了,柔云就是左相府的主母,你对待她,要向对待月灵一样尊敬。”
“至于那什么簪子的事情,人已经不在了,何故去关心那些死物?”虞文德扬起声音,不仅仅是说给虞乔卿听,更是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事情的真相我自然会查明,若是再听到有造谣生事的,这个左相府便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撂下这一番话,虞文德瞥了眼虞乔卿,甩袖离去。
前朝的事情堆在一起,如今后院又起这个幺蛾子,确实也该扶正柔云,让她好好打理。
虞文德走后,屋内的虞乔卿终于坚持不住,趔趄着要跌落在地上,被丹音眼疾手快扶住了。
“小姐……”她吞吞吐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虞乔卿,只能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着。
方才虞文德的那番话,确实过火了些。
谢听之站起身来,刚靠近虞乔卿,就被后者挥散开,“滚!”
声音尖锐,像是掏空全身的力气,竖起全身的刺不让人接近。
照顾夏柔云的那几位近侍早就缩在屏风后面,想着自己的主子还躺在榻上静养,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去劝的。
心口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虞乔卿的泪水也在眼眶中打断。她顺遂地过了这么多年,却被这对母子搅得鸡犬不宁。
那步摇是死物,随着娘亲的离去没了价值,她也是娘亲留下来的孩子,她又算什么?
谢听之一来,她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才几天,虞文德的心已经偏向他们。
少年抬起手,攥紧拳后又丧气地放在身侧,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或许,虞乔卿也并不需要他的安慰。可她是自己的长姐,虽然身上流着不同的血,可也是他该敬重的人。
被搀扶起身的虞乔卿闭上双眼,微微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甚至不曾给谢听之一个眼神,擦着他的肩膀离开。
只留下少年一个人。
“小少爷……”夏柔云的近侍见他站在那里,分明的下颌线被光分为明暗两部分,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眸中的思绪,明明面无表情,却仍旧能看出些微失落。
谢听之的思绪被这一声叫唤拉回来,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侧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近侍给旁边打杂的小丫鬟递个眼神,后者知趣地退出去,并阖上房门。
“小少爷也不必这般失意,如今不该得罪也得罪了,不过是难过一些,又不至于呆不下去。”莲心替他温了一杯酒,塞进他的手中,连带着惋惜起来。
早知道如此不好过,还不如守着那个小县令的墓,平平安安地过一生,哪用受这档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