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章 舌战成德堂(中)(1 / 2)

李诚这个名字很陌生,但是米脂却因为出了个李自成而很有名,陈于逵问道:“听闻李自成便是米脂人,先生与他是什么关系?”  李自成笑了起来,“熟得不能再熟了。”  陈于逵皱了皱眉头,说道:“听刚才先生所言,应该也是个读书之人,却怎么忘了圣人的三纲五常?为何甘愿附逆,去做那犯上作乱之徒呢?”  李自成怕的是讨论学问,最不怕问他为什么造反,当下从容答道:“李诚乃一介武夫,初通文墨而已,不敢自称读书之人,但也曾听说过孟夫子所谓的‘一夫’。”  这话太狠了,众学子不由得都是心头一震,陈于逵怒道:“尔安敢以桀纣之君比先帝(崇祯)!”  李自成冷笑道:“凶年饥岁,老羸转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朝廷不施赈济,反倒屡增捐赋,横征暴敛,以致赤地千里,民不聊生,虽桀纣之君也不曾如此虐民。”  陈于逵语塞,又有一人说道:“子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李自成望过去,见是以前认识的陈觐圣,笑道:“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幼以(陈觐圣字)求全责备,不思权变,是想让美善同归于尽吗?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郁郁乎文,吾从周’,又何曾以《武》未尽善而弃之?”  陈觐圣无言以对,另一个熟人杨柱朝接话道:“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权变何须犯上?何不学微子去之?”  这话不太好回答,众人全都竖起耳朵,有人想听听“李诚”的高见,有人却想看他出丑。  可是李自成却成竹在胸,不慌不忙地问道:“汤武何不去之?明祖何不去之?弃民于水火而自去,岂是仁人所为?”  搬出了明太祖朱元璋,这辩论还怎么进行下去?就算硬戴上驱逐鞑虏的高帽子也不行,因为前面还有商汤和武王,总不能说他俩以臣伐君也是驱逐鞑虏吧?  这场辩论看来是“敌视派”输定了。  但是这么多自诩饱读之人,却辩不过一个自称武夫的“李诚”,让这些“敌视派”很没有面子,罗人琮高声叫道:“奸淫掳掠,强取豪夺,又岂是仁人所为?”  “你说的是你们明朝的官军吧?”李自成呵呵一笑,“大顺军在长沙驻了多久了?你们见过一例奸淫掳掠、强取豪夺的事吗?这大讲堂可不是我们烧的!君子诚之为贵!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  “敌视派”闻言,顿时缄口。  事实胜于雄辩,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大明的官军比张献忠的匪军还要凶残,而大顺军也的确军纪严明,与民无犯,大庭广众之下,谁也不好意思睁着眼睛说瞎话。  辩论了这么长时间,成德堂里的老师们其实早已出来了,只不过没有制止,见如今“敌视派”气势大堕,这才出面分开众人,走到李自成面前,郭金台率先拱手道:“李将军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请恕罪。”  李自成微笑还礼,“幼隗(郭金台字)别来无恙。”  “托将军的福。”郭金台笑着,把身边的黄学和等人介绍给李自成认识。  众人一一见礼完毕,黄学和说道:“刚才听得李将军一番宏论,句句不离《四书》之意,却能贯通融合,毫无滞涩,诚非寻常武夫所能为,李将军太自谦了。”  李自成逊谢道:“黄先生谬赞了。承蒙诸位师友相让,是李某班门弄斧了。”  说着,他向四周的人群拱了一圈手,引得众人也都纷纷还礼,刚才剑拨弩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敌视派”毕竟是少数,李自成靠着“亡天下”赚来的拥趸其实并不少,只不过面对刚才那种辩题,他们都不方便说话罢了。  李自成见到成功控场,便要趁热打铁把对联拿出来,却听有人在人群后面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地问道:“你们既然千好万好,为何却一败再败,败到长沙来了?”  这问题太犀利了,远胜刚才众人的诘难!  人们纷纷扭头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广颡疏髯,目光如炬,头戴瓦楞巾,身穿大袖襕衫,身后背着一个包袱和一把雨伞,不知何时站在了众人身后,此刻分开众人走了出来,向黄学和跪拜道:“弟子欧阳阙如见过先生。”  黄学和担任过浏阳县学的教谕,曾经短暂教过欧阳阙如,所以欧阳阙如对他执以弟子之礼,只不过欧阳阙如无意科考,专爱看些杂书,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