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 “小吏说错了?”罗志勇一惊。 “没说你。”苏涛摆了摆手。 他骂的是知县谭润洪。 虽说因为“献贼之乱”,不管县仓里剩没剩下余粮,都可以硬说是颗粒无存,强行把以前的账目给平掉,但去年征收的夏粮秋粮却未曾遭劫,而且由于局势动荡,也未曾拨运上缴,全都留存了,要说县仓空虚,便是三岁孩子也不会信。 但县仓确实是空虚的,因为早就被苏涛、罗志勇这些人上下其手,侵贪得差不多了,而谭润洪则是去年冬初才到任,人生地不熟的,办事还不能得心应手,在收了一笔孝敬银子之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再过问县仓的事。 可是谁能想到,谭润洪这个狗官收完银子就翻脸不认人,竟然借着加捐的机会开始发难了? 这招可真毒啊! 县仓出一半?难道要他们把吃进嘴里的肥肉再吐出来吗?而且,光吐出来就完了吗?绝不会!不用想也能知道,谭润洪的目的肯定不止于此——谁会干那种无利可图,却又白白得罪人的事? “要不再破费些银子,劝太爷收回成命?”罗志勇又试探道:“还是全从民间征收为好。” “糊涂!”苏涛呵斥道:“为了不从官仓拨粮,却要花自家的银子疏通,这不是不打自招,把老底都透出去了吗?” 绝不能露怯,不然让谭润洪警觉了,查起账来,那就一切都完了——谭润洪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借他们的脑袋一用——先把谭润洪自己摘个干净,然后再来个大抄家,用抄来的资财象征性地抵一点儿亏空,余下的便就都会成为谭润洪的囊中之物。 那可是他们积攒了多年的全部家当啊!利益大得很,哪怕分出去一半用来堵上司的嘴,也远比收取他们的那点贿赂要多得多。 这才是谭润洪的真正目的! “如此却就难了,”见苏涛反对行贿谭润洪,罗志勇假意发愁道:“县仓是不会自己满起来的。” 苏涛知道罗志勇是在装傻,但却并不挑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酒杯,笑道:“还没怎么喝,你就醉了?这可不是你的酒量。” “小吏舍命陪君子便是!”罗志勇赶忙也给自己满上,端起酒杯跟苏涛轻轻碰了一下,看着苏涛一饮而尽,才跟着把酒喝干,又殷勤起身,边给苏涛斟酒,边谄笑道:“俗话说,人逢喜事千杯少,可如今差事难办,小吏实在是害愁,不觉有些不胜酒力。还请簿司指点迷津。” 苏涛斜了罗志勇一眼,笑道:“你经办账簿钱粮多年,早已是轻车熟路,深知其中窍要,何须我来指点?你自是明白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账物相符。” “这——”罗志勇吃不准苏涛的真实意图,迟疑着没敢接话。 苏涛却并不理他,夹起一块香干放进嘴里,若无其事地说道:“县尊体恤民力,本官由衷钦敬,可他毕竟初来乍到,对县情尚不熟悉,未免有些操之过急。本县没有二尹(县丞),捕廉(典史)下乡未归,我又身体有恙不能视事,县尊孤掌难鸣,但愿别出什么乱子。” 但愿别出乱子?这是说反话吧?罗志勇急忙问道:“真要出了乱子,府道衙门都会过问吧?” “谁惹的乱子问谁,总不会与你我相干。” “要是出了人命呢?” “出什么人命?畏罪自杀?还是玩火自焚?” “那可说不准。”罗志勇眯了眯眼睛。 “说得也是,”苏涛点了点头,“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你得多加小心啊!县仓是个关键,那里最容易出乱子。” “账簿呢?” “空虚的又不是账簿。” 罗志勇终于弄懂了苏涛的意思,当下会心一笑,放下酒壶,躬身施礼道:“小吏明白了,请簿司放心。” “却是胡说!”苏涛放下筷子,起身说道:“本官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差事难办,县尊又催得紧,好自为之吧!记住,办差最要紧的是细致周到,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没人救得了你!” 说着,他放下一大锭银子,转身走出了房间。
第八章 酒馆密谋(2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