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日哭夜哭的,这回朕体恤下情,彻底放过他了。” “你也别赶鸭子上架地再折腾他了,让他安安静静地回乡养老罢。” 魏忠贤立时看出皇帝这回是将东林党和阉党各打五十大板,奖一个再罢一个,一手政治平衡玩得是出神入化,“高第虽然依附奴婢,但终归无甚大过,他当时几次下令让袁崇焕撤兵,也是顺从圣意。” 朱由校一甩袖子,又背着手踱了回去,“朕知道高第是顺从圣意,所以才没有治他的罪嘛,这要搁在嘉靖朝,他这会儿都人头落地了!” “昔年庚戌之变时,俺答率军从古北口越过长城,直逼北京城下,世宗皇帝下诏让各地勤王保驾,严嵩却教兵部尚书丁汝夔传令诸将不许轻易出战,使得俺答肆掠京城,八日之间烧杀抢掠,无恶不为。” “待敌退之后,世宗皇帝以御寇无策、守备不严将丁汝夔枭首示众,据说当年丁汝夔临刑时,在刑场高呼‘严嵩误我’,真可谓是骇人听闻呐。” “严嵩之于世宗皇帝,可与忠贤你之于朕的情分是不相上下了罢,你自己好好想想,朕的确下旨回撤锦州、右屯之兵,但是可没有让高第并撤宁前道罢?” “高第私下里向袁崇焕提议并撤宁前道,跟当年严嵩不让丁汝夔传令出战,难道不是一个性质的事吗?” “只是袁崇焕有气性,就是梗着脖子不听你们的话罢了,你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袁崇焕不清楚,朕心里可清楚得很,你们不就是想给袁崇焕设套吗?” “倘或袁崇焕赞同撤兵宁远,是不是贪生怕死先不说,最关键的是,他要是真的听了高第的话后撤了,他在政治上就背叛了孙承宗,辜负了朕的倚重之心。” “有了这一遭儿,朕往后也不会再重用他,而东林党呢,更是会因此将视他为异己,这临阵脱逃、丢失疆土,定是要遭清流唾骂的。” “你们真是好厉害啊,轻轻巧巧一句话,就废了东林党的一员大将呐!” “但倘或袁崇焕拒绝撤兵宁远,那守卫宁远的担子就落到了他的肩上。” “袁崇焕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在奏疏中大骂高第是‘逃将懦将’,还怒气冲冲地说什么‘天下人可欺,此心终是欺不得’。” “但他这一发狠话,相当于就把请战书递到朕跟前了,高第就不怕他撂挑子了。” “如果袁崇焕真的战死在了前线,最后也成了他不自量力,怪不到你们阉党头上,是不是这么回事啊?” “你们这一点弯弯绕,连朕都看出来了,袁崇焕能这么蠢,蠢到自己把命送你们手里吗?” “他是明知入套,但是咬着牙硬扛了下来,把他跟高第吵架的事摆到明面上来。” “他这样一操作,辽东前线官员的矛盾就公开化了,朕就不得不出面处理了。” “所以朕这回升了他的官,再让高第返乡养老,就是赞许他的英勇,这叫投桃报李。” “朕要是再冷处理,尽在他跟高第之间两边和稀泥,那不就真成了对不起列祖列宗的昏君了吗?”